而現在，她腦海裡滿是第一次見面，樓亮亮細心給到的送餐影片，影片有些搖晃，但是中間的午餐一幀都沒錯過，他還有又很靦腆的笑容，說話總感覺小心翼翼，擔心唐突。
醫鬧那天，也是他第一時間衝過來，他摁住了要打她的人，他也救下了於醫生。
那次他們三人吃烤魚的時候，紙巾，碗筷這種細心事她都看在眼裡。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吃魚，是從魚尾吃起的人。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人中，心思最為細膩的人。
那時候她還對自己說，她有新的朋友，應該好好維護。
而現實，她追逐時間追逐成長的時候，自然又開始忽視身邊。
樓亮亮變成了平日裡很少見到的同事。
袁元，只是她要指導分享的學生或助理。
黃慧慧，只是借過資料的同鄉學姐。
不是袁元從沒說過自己的身世，而是她從沒問過。
事實上，袁元就知道她的父母
林熙冬曾經那麼驕傲自己的理智，可現在，也害怕自己理智。
注意到林熙冬此時滿臉的恐懼，不安和愧疚。
原本篤定的眼裡，如今是彷徨，後悔和掙扎。
這本是一個自信堅定的女醫生。
張昱墨看了眼時間，22點13分“需要去哪裡？”
“閔一路和閔越路交界口向外延伸約2公里直徑範圍，我想盡快到達。”
張昱墨腦海裡想了想位置，那邊雖然繞過一個風景小山區，但其實距離只差15公里，如果順利的話他可以在40分鐘開一個來回“好，稍等三分鐘。”
汽車顯示屏上，紅色的22點23分，一點點在閃動。
張昱墨的車，和他的人很像。
是黑色的商務車，空間很大，內飾也高雅，車內有一點點淡淡的烏木的清香。
只是無盡的黑夜讓一切都顯得格外安靜，本應該不那麼壓抑，可現在坐在車內，連呼吸變得細長綿延。
或許是因為時間已經來到22點之後，路上的交通意外的順暢，張昱墨再次加快車速“預計5分鐘後到你說的目的地。”
張昱墨的聲音，打破車內的寂靜。
與此同時，林熙冬的電話響起。
“樓醫生接管的7號床，三天前因肺癌病逝，患者是位建築地的工人，在一週前他妻子孩子來探望說，工地不僅沒有賠償給他家人做生活補貼，而且因為開發商直接跑路，今年他的收入…他妻子太絕望，第二天就帶著孩子喝農藥，孩子已經去世，妻子還在icu，和丈夫當天一起護士說期間有看到過樓醫生抱著孩子去買過糖”
“我查了一下，閔越路西側約5公里內，由於地鐵五號線改道，目前有多處專案停滯狀態的再造建築，但明確的有三處跑路的開發商；其中一處地址我已經發給你，你先去這個地址，我和袁元他們也同樣出發了。”
如今的手機斂聲並沒有那麼好，張昱墨差不多就聽明白事情緣由。
他腳下油門緊踩，像是感慨也像是安慰“我曾認識一位很厲害的遊醫，他說我的性子特別合適做醫生。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冷漠才是醫生應該具備的素養之一。”
“我問他，是冷靜吧？”
“他說，不是，是冷漠。血液在身體中最高也只有39攝氏度，可一旦離開身體，儲存住血液的溫度必須在24攝氏度。”
“所以，想要救更多的人，就必須學會冷漠。”
“我建議，林醫生可以花更多時間在自我成長上，而不是一個因為善良而迷失自己的人身上。”
很特別的安慰，特別到林熙冬聽的很想罵人。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花時間在做手術上，她只想救她朋友！
看著窗外急速略過的路燈，猛然的刺眼，飛快閃爍，林熙冬問道“張醫生支援功利主義？”
只有功利主義才會不去考慮行為動機與手段，僅考慮結果對最大快樂值的影響。
“嗯，可以這樣說。”
“可我不支援，我寧可放棄醫學這條路。”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熙冬眼睛微微閉上，“如果可以，我選擇救他，而不是救更多的人。”
她也不想用自己的忙碌，去掩蓋忽視身邊的人本身。
上輩子，她不喜人情世故，只是失去黃慧這個好友，可這輩子，或許又因為推卸或忽視，失去一個很細心的好友。
“林醫生，與我所知，你平均每天工作學習時間都超過16小時，再除去睡覺的6小時，每天其實只有2小時的時間分配權。這個兩小時你其實只能分配可憐的一部分給到你親人朋友，甚至沒有。所以，你已經做了救多數人的選擇，不是麼？”
“像是電車問題，多數人和少數人的選擇，現實是，醫生總需要選擇更多的那部分。畢竟，醫學的進步本身就在犧牲少數人。”
張昱墨雙眸閃過無數路況，聲音依舊悠遠而冷靜，每一句話都平和而剋制“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話雖然老套，但是我覺得很適合林醫生。所以，既然選擇了醫生，不就應該選擇救大部分人麼？”
第51章
22點41分。
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