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14節(2 / 2)

誰知林盛家的去了一回,回來臉色卻不太好:“太太有所不知,今日榮國府的二太太竟也在那裡,聽說太太病了,說太太也是親戚,他們家的小輩應當來探望一二的。她侄媳婦也在,一口應承下來,說擇日就帶他們家的姑娘們過來,一切交應與她。忠勇侯夫人說您病了一向不樂意見人都沒攔得住。”她看著宋氏的臉色,吞吞吐吐地說完,“王太太還同她侄媳婦說,林家規矩大,你得今晚上回去就把拜帖寫好了送過去才好登他家的門第的,省得你林妹妹說你失了禮數。”

“這可稀奇了,她們想要來探望我,也不管我們家方便不方便,就這樣了還說禮數?再者說了,她家不是在忙貴妃省親的事?竟然有空去忠勇侯府上喝茶?我說呢,忠勇侯夫人平時跟我們再好,也沒見她連著兩回請過,合著是有這一出呢。”宋氏冷笑道。

錦書勸道:“太太莫氣,他們家為了蓋省親別墅,也忙活了半年了,就是要蓋天宮也該蓋完了,恐怕還是跟二爺上回幫著約他家東府老爺和永寧王的酒席有關。”

宋氏道:“你去同姑娘說一聲,就說她外祖母家的表嫂子表姐妹要來做客。王太太嚼舌頭的話就別學了去讓姑娘傷心了。”錦書應了聲“是”,便往漱楠苑去了。

黛玉正在屋裡畫花樣,聞言訝然:“鳳姐姐她們果真要來?”錦書應道:“是呢,太太說她既稱了病,也不能露餡兒,到時候就不出面了,大奶奶和姑娘接待著就行。方才大奶奶問,榮國府的奶奶、姑娘們喜歡什麼樣的茶、什麼樣的點心,她好讓人備著。飯是要留她們一留的,她們愛吃什麼,姑娘回頭著人去廚房說聲,好讓她們心裡有數。”

黛玉把筆摔到桌上,冷笑著對雪雁說:“要是平時過來,也罷了。特意到忠勇侯府上等著,沒等到還非要來我們家,這是嫌我前兩天說的難聽,要來興師問罪了。”

雪雁道:“姑娘何必這麼想?興許也只是親戚間再尋常不過的走動。再說,說不定紫鵑姐姐要來呢?姑娘不是正巧想她了?能見一見也是好的。璉二奶奶和幾個姑娘,當時就跟姑娘玩的好,人或許就是得了閒,來姑娘這兒坐坐。”

黛玉瞪了她一眼。她是想紫鵑不錯,但紫鵑現下在寶玉房裡。她若是來了,不就是寶玉也跟來了?她從小住在外祖母家,和寶玉玩了一場,因寶玉自幼養在脂粉堆裡,倒不曾注意男女大防。她自知清清白白的,不容人說,但一年大二年小的,她這兒都想著擇親、選秀了,寶玉還過來,就有些不像話了。況他還是個口無遮攔的,人言可畏,她沒了父親,寄居在叔叔家,更要擔心別人誤會。

寶玉頗是不解為何去林妹妹家裡玩,三妹妹會是一臉的不情願,明明原先是太太先提的,到了出發前,太太卻要嘀嘀咕咕地說其實不放心他們幾個小孩兒去,受了氣都沒人說。但不管怎麼說,能去林妹妹家裡玩,總歸是件高興的事。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林家的下人說:“本來大奶奶還愁,我們三爺上學去了,寶二爺來的話,沒個爺們作陪。可巧我們家二爺下值回來了,請寶二爺去喝茶。”

林妹妹的這個二哥哥,一向是京裡紈絝子弟們的噩夢,多的是父母要拿他來斥自己的孩子不中用,更何況他少年成名,在官場浸了多年,身上的祿蠹銅臭味兒不知道要重成何樣,寶玉只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燻的慌。

然鳳姐卻喜得直推他:“寶兄弟運氣好,能見著聞名天下的才子,老爺知道了,肯定高興的。可惜這不是我們自己家,不好沒規沒矩的,否則,這麼個神仙似的人物,我們也要見見。”寶釵亦羨道:“林二郎風采卓天下,寶兄弟這回可是來對了,同他請教一二,定能受益匪淺。”他心裡不喜,想道:“這樣濁臭逼人的,也配得上‘神仙似的‘這種話?”但到底是別人家,他也顧忌著王夫人臨行前的臉色,只能咬牙忍了,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去見林徹。

他既懷著這樣的心思,難擴音不起精神,待真的見了人,又大吃了一驚。林徹剛把官袍換下來,一身家常衣裳,也難掩俊秀姿容,他房裡又敞亮,光足得很,直照得他面板都快透明瞭,竟比寶釵還要白皙細膩幾分,彷彿湊近了就能看見裡頭的七竅玲瓏心。眉若遠山,目似點漆,唇角微翹,似笑非笑的,合著那微微上揚的眼角,竟有些勾人了。

林徹見了他來,笑著吩咐小廝:“看茶。”又引他坐下,“是妹妹的表兄罷?我聽母親說起過你,一直不得見,請坐罷。”

這屋裡三面牆都是櫥子,堆滿了書,寶玉看得心驚肉跳的,然定睛一看,除了四書五經,卻也看到幾本熟悉的封面子,他也不像自己那般用別的書皮包裹著,就那麼大剌剌地擺在外頭,讓他不禁心裡生羨,倒難得有了些親近之意。

但林徹恐是累了,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倒是沒說寶玉所預想的那些聖人之言、折桂之說,不過揀些誰家的花好看,誰家的酒香之類的閒話略提了提,叫寶玉越發地意外之喜:“我每常在家裡聽老爺說起林二哥哥,總以為哥哥是那等只會之乎者也的無趣之人,如今見了,方知我原先成見多深。二哥哥這樣的人物,當的起風姿卓絕四字了。”

林徹少年成名,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說他,多年來除了父母老師,更難有人對他“點評”了,不覺在心裡冷笑一聲,面上仍是懶洋洋的:“寶兄弟只見了我一面,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寶玉只覺得心癢癢,想:“到底是林妹妹的堂兄弟,果真有幾分她的氣韻。可惜這麼個人,也只能沉淪官場,失了原先的風骨。”越發地不捨,見林徹已經睏乏地悄悄打了個呵欠,忙問道:“二哥哥可是昨晚累著了?”

林徹揉了揉眼角的淚花,聲音裡已經帶了些許鼻音:“今兒個輪到我上朝,寅時就要在五門外候著了,失了儀態,讓寶兄弟見笑了。”

寶玉忙道:“那豈不是三更天就要起了?二哥哥既累了,且歇著吧,我去瞧瞧鳳姐姐她們好了沒。”

林徹倒有心攔著,然他實在睏倦得很,和寶玉說話又無趣得讓人直想打盹,竟一時失了力氣,讓他糾纏著出門往漱楠苑去了。等他冷靜下來,後悔得直跺腳。

漱楠苑門口看門的婆子猶豫了一陣,進去通報了一聲,倒是出來說:“我們大奶奶請寶二爺進來。”帶他往裡去了。

院裡一片花團錦簇,黛玉說過的那株杏花如今已不在花季,倒是和院子裡那片鬱鬱蔥蔥的竹林連成了一片蒼翠,襯著秋日的陽光格外暖和,花廊下襬了一桌酒,隔著老遠就聽到女孩兒們的嬉笑聲,他心裡更是喜歡,也不顧引路的老婆子,自己緊趕慢趕地過去了。

因為賈蘭生病,今兒個李紈沒得空閒來,就鳳姐帶著三春姐妹並寶釵,一起熱熱鬧鬧地坐在了一塊兒,林妹妹許久不見,清雅依舊,倒是席上另一個女子,瞧著面生。

“這是你林妹妹的大嫂子。”鳳姐忙拉了他來介紹,“大名鼎鼎的巾幗英雄。”

這便是葛韻婉?寶玉一眼望去,不覺大失所望。他也不是沒聽過這位女英雄的事蹟,王夫人、李紈等說起她時,總是明褒暗貶,多半是說她拋頭露面,怪不得被退親,或是惹了殺業,日後恐怕要拖累子孫。只是她們越這麼說,他就越是好奇嚮往,只想得她該是位英姿颯爽的絕代佳人,誰知這一見面,卻是個形容瘦小、不施粉黛,衣著款式也算不得鮮豔新奇的小婦人,仔細瞧上一眼,膚色有些黑黃,甚至眉心處還有幾粒小小的雀斑。他方才見了林徹的天人之姿,只想著若是他大哥也是這般的品貌,配葛韻婉這樣的容顏,恐是委屈了。

寶釵看到寶玉的臉色便心知不好,他一向心直口快,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來,只她雖有意圓場,但葛韻婉的經歷也未免太離經叛道了些,她心想:“讓寶玉失望一回也好,省得再鎮日惦記著,讓姨媽操心。”便笑著問:“你平日不是最羨這樣的奇女子,今日總算見到了。一會兒可要由你先寫一首贊詩,省得成日在我們耳朵邊唸叨。”

葛韻婉那所謂的“英雄義氣”,卻是浸著她父親的血淚的,她一向不樂意別人多提,何況這薛寶釵的口氣,竟像她仿若是坊間戲子傳唱的那等林四娘之流的傳奇了,當下鳳目一瞪要發作,然看著黛玉的臉色,到底忍了下來,只說道:“寶兄弟既來了,坐下喝一杯茶暖暖身子罷。”

誰知寶玉竟道:“林大嫂子至孝,感人肺腑,多的是文人墨客要為她寫詩稱頌她的義舉的,也不缺我這首。況我誇慣了絕色佳人,竟也沒什麼好詞來寫大嫂子了。”

寶釵忙道:“寶兄弟又在胡說八道了。”鳳姐亦道:“他一向小孩子心性,半大個人了還不懂事呢,大奶奶莫同他計較,我替他罰酒三杯。”

葛韻婉冷笑一聲:“我憑什麼不計較?”當下摔了杯子道,“府上的教養,就是到別人家做客的時候,對著人家的女眷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且不論你是個什麼人,有什麼資格來說這種話,就是你想誇我,也得看我稀罕不稀罕呢!”

黛玉亦泣道:“我竟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了寶玉,要到我家來胡說八道了?從前拿我比戲子,如今又對我嫂子不敬,合該我們林家人低人一等,給你們取樂不成?”且指著門口道,“寶兄弟這樣瞧不起你我們,我竟也不能留飯了,請寶二爺離了我這低下地兒,省得我們礙著您的眼。”她和葛韻婉雖才相處沒幾天,但那日騎馬時,嫂子護著她的情形,暖和得讓她想起母親來了,聽到寶玉的胡言亂語,原先就委屈,想到大嫂子腹中還有侄兒,恐這一氣,要傷到胎兒,更是焦急。

寶玉方知不妙,正要說些什麼補救,林徹匆匆前來,見嫂子妹子一個氣,一個哭,不覺眉頭緊鎖,冷笑著對寶玉道:“寶兄弟口舌好生厲害。”

寶玉百口莫辯,彷然無措地立在一旁,也沒了主意。

第38章 38

寶玉素來口無遮攔,然一般人家也少有如葛韻婉這樣咄咄逼人地計較的,遠的不說,為著他這個口不擇言的毛病,寶釵也吃過兩回委屈,哪次不是自己嚥下去了?今兒個若是宋氏在,孩子們出夠氣了,她來唱個紅臉,再有鳳姐在邊上逗趣解圍,這事也就翻篇了,大家夥兒關起門來在心裡罵娘,面上仍然一團和氣,才是大家子的體面。但葛韻婉似乎不大稀罕這樣的體面,她好歹也是尚書孫女、林家長媳,行事竟如黛玉一般小性兒,冷著臉又問了一聲:“我竟是不知哪條律法規定了,人只要一聲道歉,說聲小孩子不懂事,我就真得認了比我高出這麼多的小子仍是個小孩兒,我還非得不記仇,不然他什麼事也沒有,就剩我一個,落個刻薄名聲。幸好我都淪到被人當取樂說閒話的玩意兒了,也不在乎這些。”

林徹本就頭疼得很,招了招手,黛玉見他臉色差成這樣,自己起身拉他坐到椅子上,聲音裡猶帶著哭腔:“二哥要緊不要?我幫你揉揉?”

“就是困的。”林徹無奈地拼命拉了拉眼皮,爾後看著嫂子妹子,對鳳姐無奈嘆道,“我從小學的,到人家去,他們家的丫頭我都不好正眼看的,更別說評頭論足--各位姐姐妹妹若是還有興致留在這兒吃飯,想是我家嫂子妹子也是能陪著的,我先送賈公子回貴府上去。”

鳳姐登時掛不住臉了:“這是要趕咱們走了?”

誰知林徹竟是沒有要打圓場的意思,抬起眼皮的樣子頗有些無所顧忌。他本就生得十分出挑,正經起來便分外惹人注目,寶釵也到了知事的年紀,方才他進來的時候,因著氣氛緊張,倒也沒在意,現下倒想到避諱,卻也不自覺地多看了一眼,待想起自己在做什麼,羞得簡直要生自己的氣來,趕忙打圓場,好撇開自己的胡思亂想:“也是寶兄弟說話不好聽在先,林家嫂子、哥哥還在氣頭上,咱們倒是先家去--也要寶玉吃吃教訓,下回可不敢這麼胡說八道了。等人家氣過了,再叫他來賠罪的好。”

惜春本就有些孤僻心冷,聞言冷笑道:“寶姐姐想得好,焉知人家已經惱了咱們,哪裡還有下回呢。快別說了,你們還要再說,我先家去,好存點最後的臉面,倒是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要累這一回呢。”

她這冷言冷語固然氣人,但鳳姐心裡一動,想著話已到了這份上,林家口口聲聲說著把黛玉當親女兒看,如今也是為著親嫂子的面子狠狠地打了堂妹子的臉,黛玉本就是個心氣高的,外祖母家被編排成了這樣,她才忍不得。就是當下顧不得,日後想起來,也是個由頭,少不得要同這家離了。

誰知話說到這兒了,林徹仍是沒改主意似的,站起來,要請寶玉走,他今兒個實在是有些虛,一時竟還沒站穩,眼前略有白光,晃悠了兩下才消散。黛玉慌得問:“哥哥還說不要緊,幾時見你有這氣血不足方有的毛病。”又看了一眼葛韻婉,“雪雁,拿帖子去請太醫呢。”

寶玉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能氣到林家請太醫的地步,他不知葛韻婉身子變化,只當黛玉在借題發揮,只她從前委屈了也不過是自己躲回屋裡哭,不見他而已,如今可見是氣到頭了。那話他其實說出口就知道不好,葛韻婉並非那些戲文裡香豔濃烈的傳奇,她沒有義務生得天姿國色,哪怕模樣平庸,似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得許了人的婦人,也同他沒半點關係。他一向愛護女孩兒,不小心以貌取人了一回,還得罪了林妹妹,悔恨不已,偏偏到了這時候又口拙,不知道怎麼賠罪才好,猶豫了半天,見林徹幾乎要攆他了方對著黛玉賭咒發誓:“林妹妹,我若是有半分唐突嫂子的心思,叫我不得好死,別的不說,我對妹妹的心意--”

“可別,”黛玉揚聲打斷他,她竟沒和以前一樣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有餘心餘力來反駁寶玉,“但凡你還拿我當個親戚,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看,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是攀不得你們家的門第,但我嫂子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出來的,輪不著你來說三道四,你要說沒唐突她,可真是當我是聾子瞎子傻子。”她指著院兒門口,泣道,“原你今兒個就不該來,現在還是趕緊著回去吧。”

寶玉一腔真心付諸東流,心裡又愧又怕,竟真被雪雁一個弱質女流往外推出來幾步。妹妹是這樣的態度,林徹也放下了最後一點心,又請了一回:“賈公子這邊請。”

他們這樣小題大做,由不得人不多想,鳳姐見寶玉痴愣愣的,恐他犯了舊病,自然不敢怪他說錯話,倒是數落了一通林家的不是--知道寶玉不樂意聽,還特意沒提黛玉也胳膊肘拐在外頭,回去的路上倒也沒太犯愁,老太太固然會生氣,但林家這樣不懂事,其實頗是合王夫人的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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