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樣的一道身影，白衣勝雪，飄然似仙。
古人曾以“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來稱譽世間絕美女子，杜老頭閒來無事時，也曾將下女子的品貌分為九等，與那朝堂的九品中正制如出一轍，最上為仙品，最次為凡品，而眼前這位仗劍而來的女子，怎麼看都是那鳳毛麟角的仙品了，且不論她身姿如何婀娜，容貌如何清麗，便是那一身然脫俗的神仙氣質，都足夠讓人為之驚豔了。陳丹青知道修行之中，有較之科考劃分更為詳盡的晉升途徑，三境九品二十七重，可謂一步一重，出身高貴如海棠姑娘年紀輕輕便躋身高手行列，已經算是驚才豔豔之輩了，那眼前這位女子呢？神通境？造化境？還是凌駕於世間之上的太上境？陳丹青沒法想也不敢想，一劍斷海這樣豪氣的買賣，不敢後無來者，但至少前無古人了，都高山仰止，世上若是再多幾座這樣的高山在，那還修勞什子行？刎頸自絕都嫌丟人，大抵是人比人氣死人的荒唐心境，好在陳丹青別什麼江湖大俠，連池塘裡的蝦都算不上，自然沒這麼多感慨，有的只是驚豔。
想借以佛門宏願攔下對方滔一擊的海棠姑娘，卻遭受反噬，早已是強弩之末，此刻見那人攻勢受阻，心頭頓時一塊重石落下，只是不等她開口，神魂上忽然傳來一陣虛弱，身子一歪，竟是直直的倒了下去。
陳丹青眼疾手快，急忙抱住她，低頭看去，卻見少女臉色蒼白，口中仍在喃喃自語，聽不清楚。
少年心急如焚，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間，傳來一陣驚動地的晃動，陳丹青抬頭看去，只見前方，無數道水龍驟然衝而起，相互纏繞，合抱成一道巨大的柱，以萬鈞之勢朝遠處的女子重重砸去！
女子脫俗出塵，目光落在無數條水龍合抱的柱上，冰冷問道“回到過去，擾亂時光，就算你是功參造化的大真人，難道就不怕背上偌大因果？”
老道人雙手負後，行走虛空，目光落在她身上，道“他日我入太上，因果不得加身，世間諸事，一念是因，一念便是果，道又能奈我何？”
“倒是你不遠萬載追尋而來，就不怕隕落在此處？”
女子搖頭道“既然來到這裡，便沒有想過回去。”
“好一雙痴男怨女，可惜了可惜。”
老道人冷笑道。
不知為何，陳丹青總覺得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這句痴男怨女似乎也是對自己的。
女子馭虹而行，人在半空，手中長劍斬落無盡劍氣，如同河倒懸，月掛銀鉤，將那氣勢滔的柱斬斷幾截。
就算柱被斬斷，老道人神色依舊從容如初，冷笑道“你攔不住我。”
“你也並非無敵，若不然，又何必追尋至此，想將他徹底扼殺於年少之時。”女子淡淡道。
老道人不置可否，轉頭看了眼遠處不明就裡的陳丹青，點了點頭，大概是示意他可以死了。
陳丹青渾身冰涼，只被他看一眼，便覺得如墜冰窟，凍徹心底，渾身寒毛都忍不住豎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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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步走到他身前，目光輕描淡寫的從他臉上掠過，而後落在他懷中的少女身上，微微停頓，然後笑了笑，輕輕搖頭。
她在笑，但陳丹青卻能感覺到她笑容中的悲傷，如極北寒冰萬古不化。
身上籠罩的寒意都驅散，是眼前的女子救了他，但他心中卻如堵住了一般，千言萬語卻無法開口。
她一顰一笑，都彷彿印刻在靈魂深處，似曾相識，無法忘卻。
陳丹青欲言又止，伸手又放下。
那是什麼感覺。
伸手怕過錯，收手怕錯過。
“原來你也會猶豫，我以為你會像後世一樣鐵石心腸。”
“杜師來了，也走了。”
“你無須記得我，只要知道，後世曾有人在等你就夠了。”
女子淡淡道，彷彿在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為何聽來，卻如此悲傷，彷彿萬斤巨石，壓在他心頭，快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