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你的腦子有問題,不過我們治得好(2 / 2)

曼戈笑了。“肯定是這樣。不是錢的問題,兄弟。她們真的愛上我們了。”

這句話昨天晚上塞克斯說過。他在後面享受完一次私人脫衣舞,回來時就這麼跟他們說。她真的愛上我了。不是為了錢。昨晚,B班還沒有從下午施魯姆葬禮的震驚中緩過來,就去酒店換了便服,立馬喝了個酩酊大醉,那天晚上他們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次口交。她愛上我了成了當晚最大的玩笑話。可今天回想起來,比利卻覺得很失落。宿醉就像浴缸內側的一圈汙漬一樣,殘留在他的靈魂上。他認定口交本身太沒勁。啊,有時候嘛,口交也不錯。好吧,口交本身還是挺爽的,只是最近他意識到人生中確實需要些別的東西。不僅僅因為他已經十九歲了卻還是個處男,更因為內心深處的飢餓。吸脂式的空虛感吸走了他整個人的精華。他需要一個女人。不,他需要一個女朋友,需要一個身心都跟他契合的人,過去的兩個星期他一直在期待這件事,找到一個女朋友,談情說愛。兩個星期來他走遍了這個偉大的國家,走過那麼多英里的行程,訪問了那麼多城市,獲得了那麼多積極正面的報道。那麼多的愛與善意,那麼多微笑著歡迎他們的人群,他總該找到女朋友了。

所以要麼是美國爛透了,要麼是他爛透了。比利走在大廳裡,心中隱隱作痛。他意識到已經沒時間了,今天晚上十點他們要去胡德堡報到,明天就要收拾東西滾蛋了,後天要飛二十七個小時,回戰場繼續服役。在比利看來,他們沒有全死光簡直是個奇蹟。確實,他們失去了施魯姆和萊克,做資料統計的人可能會說就兩個,但若是算上B班的每個人都險些喪命,傷亡率可是近乎百分之百。隨機這一點最折磨人,生、死和重傷的差別往往就在一線之間,你在去吃飯的路上彎腰繫了下鞋帶,你選擇了一排馬桶中的第三個而不是第四個,你向左而不是向右轉頭。隨機的。這他媽叫人受不了。第一次離開駐地出任務的時候,比利就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恐怖的可能性。施魯姆告訴他雙腿要一前一後地站,不要並排,這樣倘若有個簡易炸彈在悍馬底下爆炸,你就可能只丟掉一條腿,而不是兩條。於是比利照施魯姆說的那樣站著,還時刻把手塞進防彈衣裡,總是戴著護目鏡,諸如此類。兩個星期後,他跑去問施魯姆為什麼沒有瘋掉。施魯姆點點頭,好像比利的問題十分合理。他告訴比利自己在哪裡讀到過一個因紐特巫師,據說此人只要看著你就知道你哪天會死。不過他不會告訴你,因為他認為這樣做是干涉別人的事,不禮貌。挺嚇人的,嗯?施魯姆咯咯笑著說道。看著那個老人的眼睛,知道他知道你的死期。

比利說:“我可不想見這個人。”不過他明白了施魯姆的意思。是禍躲不過。

發覺曼戈已經沉默了五分鐘,比利便知道他的朋友也在想戰爭的事。他想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可三言兩語又能說些什麼?一旦開了口,你能停下來麼,而且談到最後還是同樣的問題,他們要他媽的怎麼捱過剩下的十一個月?

“你一直都很幸運,對吧?”

那天在後院喝啤酒時,凱瑟琳這樣問比利。

我想是的,他回答。

“那就繼續幸運下去吧。”

有時候事情似乎就是如此簡單,只要記得要幸運就行。比利心裡這樣想著,眼睛打量著球場大廳裡的那一排快餐店,塔可鍾、賽百味、必勝客和棒約翰,一陣陣熱氣騰騰的肉香從快餐店裡飄出來,充分展現了美式料理的天才之處,它們聞起來都差不多。比利突然明白,得克薩斯體育場根本就是一個破地方,又冷又髒,四處漏雨,還全是灰塵。總而言之,這裡就像一個有人躲在角落裡撒尿的工業倉庫,到處都瀰漫著淡淡的尿騷味兒。

“太氣人了。”曼戈困惑地低聲說。

“怎麼了?”

“這裡有成千上萬個外國佬,卻找不到麥克少校的影子。”

比利哼了一聲。“你知道咱們永遠找不到那個王八蛋。再說,他那麼大的人了,咱們幹嗎要找他。”

“他自己知道路。”

“說得對。”

兩人相視而笑。

“咱們回去吧。”比利說。

“咱們回去。”曼戈同意。

兩人先到斯巴羅買了兩塊比薩,站在那裡,就著紙盤子大嚼起來,享受著沒被人認出來的時光。B班如今小有名氣了,偶爾會被人們如潮的表揚和恭維壓得喘不過氣來。在集會上,在商場裡,或是在電視上和廣播裡,總是有可愛的美國民眾將你團團圍住,熱切地想要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而另一些時候你又好像是透明的,人們對你視而不見,面無表情。比利和曼戈站在那裡吃著熱騰騰的比薩,心裡清楚這名聲並不屬於他們自己。B班不過是又一個笑料。飄浮在空中的巨大幻影牽著大家的鼻子走,包括B班在內,不過他們能付之一笑,而且略有些優越感,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在被利用。當然。受人擺佈是他們最基本的要素,士兵的任務不就是給上級當卒子嗎?

穿上這個,照那樣說,到那裡去,朝他們開槍,最後,當然了,他們的終極任務就是送死。B班的每個人都是威逼利誘這門藝術的博士。比利和曼戈吃完比薩,接著往前走。兩人墊了墊肚子,頓時精神抖擻,他們一時心血來潮,走進了牛仔隊的專賣店。這是大廳所有商店裡最氣派的一家,專賣牛仔隊的服裝和周邊商品。一進門他們就聞到一股醉人的上好皮子的味道,緊接著是一臺亮晶晶的得州樂透抽獎機。牆上的平板電視正在播放艾克曼時代的精彩片段。兩人微醺著走進商店,做好純粹是來找樂子的準備,所以不一會兒就在店裡哈哈大笑起來。這裡不僅有成排的高檔服裝、精美首飾、裱框認證的收藏紀念品,不,你必須先佩服這些人的決心、毅力和營銷的勇氣,才會想到把牛仔隊的商標印在棋盤、烤麵包機、行動式個人製氧機、大容量製冰機甚至鐳射制導的檯球杆上。嘿,哥們兒,看啊!這兒有一整套的牛仔隊廚具。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其他顧客開始遠離他們。在比利和曼戈看來,這裡更像博物館,所有的東西都只能看看,B班的人一件都買不起。這種羞恥讓他們倆有點瘋狂。男女純棉絨毛睡袍,要四百美元。正品球衣,售價一百五十九美元九十五分。羊絨套頭毛衣,水晶聖誕飾品,託尼·拉馬限量版戰靴。兩人越看越覺得不是滋味、羞愧難當,漸漸互相爆起粗口來。嘿,哥們兒,看啊,他媽的緊身短上衣。只要六百七十九塊,兄弟。

是真皮的嗎?

媽的,你說呢,當然是真皮的!

哥們兒,我看不像。要我說是人造革的。

去你的人造革!

哼,白痴。你個他媽的鄉巴佬,根本不懂什麼是人造革——

兩人突然打了起來,抓住對方的胳膊,頭頂著頭,像剛從酒吧出來的醉漢一樣扭打在一起,嘴裡罵罵咧咧,又笑得站不直。接著,他們開始揪對方的耳朵,把貝雷帽都弄掉了。耳朵很疼,而他們笑得更厲害了。兩人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臭婊子,白痴,混蛋,賤貨,曼戈狠狠給了比利幾記上勾拳,比利衝曼戈的胳肢窩回敬了一拳,兩人失去平衡,身體向左邊一倒,在地上滾作一團。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有個人在他們旁邊跳來竄去,大聲喊著。先生們!小夥子們,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別打了!

比利和曼戈終於分開,漲紅著臉,大笑著站起來。售貨員——專賣店經理?一個頭發日漸稀疏的中年白人男子——也跟著哈哈大笑。不過他很清楚遇到了麻煩,碰上兩個十足的瘋子。其他人——店員、幾個沒有逃走的顧客——都站得遠遠的。

“這是真皮的嗎?”比利從衣架上抓起一件緊身短上衣的袖子問, “這白痴跟我說是人造革的。”

“哦,不,先生,”經理說,“是真皮的。”他咯咯笑著說。他知道他們是和他開玩笑,可他一直是這種正經的人,他的工作從一開始就是要使這個病態滑稽的世界變得井然有序。他娓娓道來,這衣服是用全粒苯胺羔羊皮做的,經過特殊的鞣酸和染色工藝處理,等等。更別提這衣服的做工絕對一流。嗯,嗯,嗯,兩人全神貫注地聽完經理的介紹,表情就好像山頂洞人看著一桶爆米花。

“聽到了吧,笨蛋。”比利拍了拍曼戈的肩膀, “我就跟你說是真皮的。”

“好像你很瞭解時尚似的。我敢打賭你連內褲都沒穿——”

兩人互相猛擊一拳,又打了起來,經理喘著粗氣大聲咳了一聲,阻止了他們。

“那麼,嗯。這衣服賣得好嗎?”比利指著一件短上衣問。

“一場比賽賣五六件吧。贏球的時候能多賣幾件。”

“天啊。你們可真能賺錢,哼。”

經理微笑了一下。“我想可以這麼說。”

兩人謝過經理,離開專賣店。一走出來,曼戈就說:“兄弟,六百

七十九美元。”接著又說,“我操,比利。”之後兩人再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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