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難比“三車”

隨著藤蔓的晃動,老道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的崖壁之上,霧靄流動中,這裡的一切再次迴歸於聚寂,就好像從未生、亙古不變一樣。當然,表面上看來是這個樣子,只是,如果你有心情盯著那尊坐像仔細看一會兒就會現,坐像的眼睫毛好像在微微的顫動。如果把手搭在他的身上,就會感覺到坐像的身體裡好像有血液在緩慢的並以人類難以察覺的情況下微微的波動著,尤其是那些人眼不可見的經脈,正在十分有力的波動奔湧著。如果,這個時候有一位道行高深的人來到了這裡,他會很容易的現,這個坐像的全身散著淡淡的光芒,如虹霓,似流嵐,色彩斑斕,綿綿不絕。如果道行再高一點的人就會現,山洞周圍的元氣好像受著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著,都在源源不斷的朝著那尊坐像聚集……

如果,這個時候那個老道沒有走,而且,假如他的修為足夠的高,那麼他一定會聽到從坐像的心裡出的呼喊:師弟,你別走!難道你是火燎腚了嗎,就不能多陪我呆幾天嗎?你可知道,儘管你是那麼的磨磨嘰嘰,叨叨咕咕的,師兄我還是很喜歡聽的,畢竟我自己孤孤單單的端坐在這裡實在是太無聊太寂寞了。聽你說,我好像已經坐在這裡幾十年了,那都無所謂,我只是最近一個多月才感受到寂寞難耐的。醒來大概有一個多月了,準確的說是我回到這個身體有一個多月了,整天的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頭樁子似的,一點也動彈不得,這種難受的滋味與一個死屍沒有什麼區別吧。現在,除了我還有稍微靈動的思想之外,其他任何的一點動作都是妄想,好在,這個靈動的思維與思想是在與日遞增,越來越靈活,這是我唯一能夠忍受下去的理由。期盼著有朝一日,身體內的澎湃力量越來越強大,可以使我能夠掙脫這個有如老樹皮似的面板的桎梏,早日脫胎換骨獲得新生。

許久之後,也許是坐像嘮叨累了,或者是他覺得說了也白說,他極湧動的經脈波動慢慢弱了下去,身前身後那些若隱若現的光暈也消失不見,坐像就像斷了電一樣的燈泡暗淡了下去,他這個肉體再次進入了短暫的休眠期,曾經微微亮起的山洞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

時隔不久,一束光團倏忽的出現在了山洞中,它出現的是那麼的突然,又好像是理所當然的應該出現在這裡,即使是這種光不是肉眼可見的,仍然使山洞裡淡淡的沐浴上一片光輝。

一聲憐惜的嘆氣之後,有些蒼老的聲音以人耳可聞的分貝響起:徒兒呀,師父來看你了,請你千萬不要怪為師心狠,不在你清醒的時候現身,如果是那樣的話,太過於耗損你的功力了。反正你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看見過師父了,咱們師徒相見更不差這幾天,你好好修養著,看你渾身已經有元氣溢位的現象,估計是你這副皮囊修補和再造得差不多了,再堅忍幾日,你很快就會脫胎換骨,重見天日了。

那團光暈圍繞著坐像轉來轉去的,他們之間就好像有一束無形的連線,光暈上面的光斑不斷的向坐像身上湧入,就好像往坐像身上輸入電流似的,一波接著一波,綿綿不絕,奔湧不息,從未間斷。

山中無日月,又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沉睡”中的坐像再次清醒過來,因為不瞭解坐像的境界,這裡只能用沉睡來描述他的狀態。假如他不是在禪定中,那麼,他這麼多天以來,一分一秒的將是如何熬過來的,他的處境真真的讓人同情。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許我們是多慮了,再次清醒過來的坐像愜意的眨了眨眼,身體雖然還不能動彈,但是,他那放光的眼睛卻是靈動的來回亂轉,對眼前的世界好像充滿了新奇。再然後,他好像是魂歸故里,看清了這裡乃是看了許多天,除了洞口那裡透出一些光亮,其他的仍然是混沌一片,看得不能再膩歪了的地方。

“唉!怎麼又回到這個地方了,這個破皮囊就如同一個囚籠,把我禁錮在這個狹小的山洞裡,不管我遨遊多久,不管我跑出去多遠,最終還是要身不由己的返回這裡。多少次了,不論我如何努力掙脫,就是無法越這個身體皮囊的吸引,看來,下一步的人間旅程必須得從這裡起步了。”

坐像叨叨咕咕了一會兒,無奈的再次沉靜下來。不過,在另一個角度來看,他那如石像一樣穩坐不動的身軀,隨著他的思維變化也在輕微的顫動。他那如老樹皮一樣的肌膚,有些地方已經剝離脫落,露出一點點晶瑩的肌膚,只不過是脫落的地方太小的緣故,讓他也難以察覺。

隨著一陣嘰嘰咋咋的歡叫,一群暮歸的倦鳥撲撲稜稜的飛了進來,各自找到習慣寢居的位置,心安理得的準備入眠。其中有兩個小鳥仍舊不安的飛來跳去的,坐像頭頂的那個鳥巢不見了,這是它們辛苦了許多時日,為即將孵化的後代搭建的巢穴,怎麼幾日不回它就不翼而飛了呢。無奈之下,只能利用坐像頭頂那一團亂臨時代替巢穴,扒拉扒拉幾下,勉強扒拉出一個舒服的位置,對付過一夜吧。

作為一個飛鳥一族來說,你們不經人家允許就在人家的頭頂上搭建巢穴已經是很不禮貌了,而且還一搭就是幾代。當然,這也是隨你們的便,誰讓坐像他不會動呢,可是,你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坐像的頭頂上拉屎呀。之前的那些年就那麼過去了,反正坐像也是無知無覺的,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坐像靈體迴歸之後,他的肉身逐漸恢復了知覺,他的身體是越來越敏感著呢,即使你們拉的不多,分量也不重,但是,這滋味卻讓人家很不舒服哇!這不,坐像心裡的那個膩歪勁兒已經明顯的表現出來了,即使他仍然無法動彈,但是,他的眼睛好像已經在轉來轉去,掩蓋在老樹皮裡面的肌膚肯定會是在一陣陣的顫抖著了。

“唉!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鳥欺呀!”這是坐像在無聲的哀嚎。

幾經努力,坐像也無法再次進入不知洞外寒暑,心中自有日月的禪定境界,只能默默忍受著飛鳥的欺凌。此情此景,他不禁把自己的遭遇與歷史上傳說中的那個三車和尚相比較,自己與人家真是差得不是一個等級,越想越是滿眼都是心酸淚呀!

歷史上的三車和尚是唐代尉遲恭的侄子,因為其出家時帶著一車美女、一車美酒、一車財寶而得名。三車和尚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說,玄奘大師去西域取經途中,路過一深山老林,見一老僧已經入定多年,頭上、身上都長滿了野草。玄奘就問他,你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用了,怎麼還不去投胎轉世呢。老僧回答說,自己在等著紅陽佛出世,然後幫助他弘法利生。玄奘告訴他說,紅陽佛釋迦牟尼已經涅盤了。老僧說道,那我就繼續入定,等著白陽佛彌勒佛出世,然後幫助他弘法利生。玄奘說道,白陽佛還要等到56億年之後才出世,怎麼長的時間裡你就這樣枯坐下去,未免太可惜了,弘法利生隨時隨地都是可以去做的。然後,玄奘就勸老僧轉世投胎,等玄奘從天竺取經歸來,一起弘法利生,老僧便按照玄奘大師的指點,去皇宮投胎做皇太子,等待玄奘大師的歸來。

十九年後,玄奘大師從西域取經歸來。他不忘前約,到皇帝那裡去尋找轉世的老僧。當時的皇帝是唐太宗,他很驚訝,對玄奘說:我沒有十九歲的皇太子啊!後來一查,老僧投胎投錯了地方,投到了當朝大臣尉遲恭的家中。於是傳詔下去,將那個青年宣來,令其隨玄奘出家。其時老僧因投胎隔世之迷,前世的事情哪裡還記得!他已經習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堅決不同意出家。皇帝大怒:不出家就賜死!那青年沒辦法,只好同意,但提出條件,必須隨行三個馬車:一車載金銀元寶,一車載酒,一車載美女。玄奘大師心中有數,點頭默許。

當時車隊行至設壇剃度的寺廟,一聲洪亮的鐘聲傳來,驀然驚醒了老僧阿賴耶識中沉睡的記憶。他畢竟刻苦修煉多生多世,佛心未泯,晨鐘暮鼓使他的靈性一觸即。他當即翻身落馬,痛苦懺悔,遣返隨行的三車,從此虔心重皈佛門,奮修行,成為玄奘大師的座下大弟子,法號窺基,後來終成一代高僧。

“唉!別說我沒有三車了,連一筐都沒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吶!串聯起前世今生,上下幾百年,我也夠得上是潛心修行,積累善果了,好不容易去了一趟日新月異的現代社會,正在意氣風,風華正茂的時候就被捲回了這個時代。得,有著幾百年記憶的我也理解這些都是天命,委委屈屈的也就認了,可是,不能就把我禁錮在這裡吧,我又不是那個什麼像,更沒有福報接受眾生的供養與膜拜,我只是想成為一個正常的人,有一個正常人的生活而已,這些難道過分嗎!”

坐像自身溢滿的元氣裹挾著無盡的怨氣,漫無邊際的散出來,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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