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花燈,她拍了拍手雙眸含笑望向一旁的連景,道:“上神,我希望你……”
話還沒說完,天空發出一道道巨響,淹沒了白瑤的聲音,白瑤腦子一嗡,心裡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一道道煙花綻放在天邊,如初開的花,漫天星光,飛快劃過白瑤微顫的眸子。
忽然,她腦海裡劃過萬千流光降落的景象,劃破漆黑的夜,漫天黃沙呼嘯,震撼萬分。
連景沒聽清她的話,見白瑤一副愣住的樣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含笑道:“希望什麼?”
白瑤晃過神,搖了搖頭,努力將那些畫面拋掉,“我娘說了,心願是不能說的,不然會沒有用。”
連景卻道:“你想要什麼,做什麼,我都會一一幫你實現。”
白瑤不明白地看向他,烏黑的眸寫滿了懵懂,疑惑,又含著些許期待,她問:“上神,你為何對我這般好,我在九重天,不過是一隻小小的雪貂精,整天就知道胡鬧,還治不好你的傷,我……我哪裡都不好,什麼也做不成。”
她停頓一下,定定地望著連景的眸子,一動不動,試圖從裡面看出些什麼。她想不明白,心裡有個答案卻又不敢肯定。
連景平靜道:“藥藥,你知道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最痛苦的是什麼嗎?”
“生老病死?愛恨嗔痴?”白瑤想的很簡單。
連景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些皆是痛苦,但有的時候,神也與常人無異。”
他垂著眸,透著幾分黯然,聲音低低的,“偶爾,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刻,愛而不得的執念,相見卻無法相識的遺憾。”
一隻手撫過白瑤的臉頰,連景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覺得自己哪裡都不好,可在我眼裡,你哪裡都好。”
“沒有人能抵得過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白瑤睜著眼,聞言,身子不禁顫了顫,她張著唇,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心一跳一跳的,耳邊似乎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輕風撫過,撩起兩人的衣袂。
模糊間,她看到遠處有人圍在一起放燈。
她啞著聲問:“那是什麼?”
連景答:“長願燈。”
曾經,他們在橋上約定,要在乞巧那日一同許願放燈,可他失約了。
白瑤擦了擦眼睛,抬頭望向天邊飄蕩的長願燈,通明的燈身慢悠悠的往漆黑夜空中飄去,宛若璀璨星光,她呆呆看著,想起什麼,一滴淚毫無徵兆地劃過臉頰,喃喃細語:“長願燈……”
她耳邊忽然響起很多不屬於她的聲音,這些聲音像一塊石頭,將她的心牆砸個粉碎。
白瑤整個人愣住了,難受地捂著胸口,有些喘不過氣,腦海裡劃過一幀又一幀熟悉的畫面。
她忽然想起了天瞭臺,想起戚真真與萬流,還有喝醉了酒的她與上神,流星降落,那是她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露出了尾巴。
還有護心鈴,因她而碎,一次又一次,並無花期的崑崙神樹為她開出了白色小花,以示心動。
也是她,讓上神動了神心,她滿心歡喜。
還有蒼南星君與月汐仙子,還有路鳴……他們在人間經歷的點點滴滴,美好和遺憾,全如洪水般朝她湧來。
娘與族長,仙妖大戰,西北天瞭臺,同歸於盡,解靈而死,那麼那麼多……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忘了,留他一人獨自守著自己。
怎麼可以。
白瑤心難捱,淚流滿面,眼前一片模糊,難受不已。一隻手撫過她的眼,替她抹去了眼淚,瞥見連景臉上的擔憂之色,還沒等到他開口問,白瑤已經撲進了他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連景頓了頓,不明所以地抱住白瑤,輕輕拍著她的背,問道:“怎麼了,藥藥?”
回應他的只有哭聲。
白瑤哭得厲害,抱得也緊,搖著頭,整個人恨不得掛在連景身上哭個盡興。
糖人與兔子燈落了一地。
連景無聲地拍著她的背,望著天邊的長願燈溫聲道:“別哭了,我們去放燈好不好?”
“藥藥。”
白瑤鬆開她,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
他溫柔地擦著眼淚,問:“怎麼哭了?”
“沒,我就是高興。”白瑤聲音啞啞的,搖著頭,臉上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明媚靈動,又哭又笑像只小花貓。
她主動拉過連景的手,兩隻手緊緊相握不放,白瑤吸吸鼻子,輕聲問道:“上神,我們再去放一次長願燈好不好?”
連景自然是願意,笑著道:“走吧,小哭包。”
他主動握住白瑤的手,牽著她往前走,白瑤卻沒動。連景帶著幾分茫然回頭,便見白瑤已經擦乾了眼淚,微紅著眼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聲音清脆如鈴,嘴角微微上翹帶著幾分認真,“那這一次,可不能失約了哦。”
連景正想應好,剛開口,心裡陡然想起什麼,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看向白瑤,目光變了又變。
兩人對視半響,連景眼角含著水光,眼眶微紅,她不自覺地握緊了白瑤的手,微微一笑,“好。”
人潮如織的街頭,有人匆匆相遇,一眼難忘,有人因緣邂逅,轉身相忘,也有人久別重逢,愛意難消,惟願所愛,不負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