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已經請祖父和舅舅說了,”李庭蘭笑道,“如今沈三爺毆妻致死的事傳的沸沸揚揚,若是王家硬要將表姐嫁過去,說不得要落個攀附的名聲,王氏也是百年大族,背上這樣的名聲,王家的男兒以後可就沒臉出門呢!”
“對,就是這個理兒,”何氏一拍巴掌,刀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疼,常氏和全氏的遭遇只會讓何氏慨嘆一聲命苦遇人不淑,但王菊心她可是見過幾次的,想到那麼個清雅的小姑娘將會遇到的事,她怎麼可能淡定,“哼,等我這幾天出去再串串門兒!”她得把輿論再給造一造。
……
秦王府內,楚琙和心腹幕僚曾固,坐在湖邊垂釣,在一旁伺候的長隨長空忍了半天終是忍無可忍,“兩位爺,這湖裡就沒有放過魚苗,”有限的幾條小貓魚,能釣上來才怪呢!
曾固是楚琙在廣東結識的,跟了他已經有八年時光,郭太后和朱季永安排給他的人,更得楚琙的信賴。
“你這小子,我們這是在釣魚嗎?我們只是在享受釣魚之樂,”曾固心情極好,哈哈一笑將空杆再次拋到水中,“回京這些日子,沒想到這幾個月最有意思。”
他睨了一眼沉默盯著魚竿的楚琙,“要不是我成天跟著你,真以為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呢!”
自己一下午都沒釣上來一條魚,就是因為這廝和長空兩個嘴太碎了。楚琙認命的將魚竿遞給長空,走到一旁的石桌前,“我若真想做什麼,也不會這一年都在‘遊手好閒’了。”
若不是身邊有郭太后和朱先生的人,楚琙怕早就遠遁海外,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了。
曾固白了楚琙一眼,他雖然是個閒雲野鶴的人,但還是不怎麼能理解,楚琙作為嫡長皇子,卻無心帝位的態度。若不是兩人認識了八年,他都要以為楚琙這淡泊的性子是裝出來的了。
“這陣子朝中頻頻出事,怕你想閒也閒不了了,”反正什麼也釣不到,曾固索性也走到石桌前喝茶吃點心,別的不說,楚琙這王府裡的廚子手藝是真不錯,“這陣子倒黴的都是晉王的人,你便是想置身事外怕也不能夠了。”
楚琙頷首,他也在愁這個,“好像有人在刻意針對晉王,我叫人查了,應該不全是老五那邊做的,”這些事倒是都和李顯壬多少有些關係,可楚琙卻不太理解這位次輔大人怎麼突然就轉了性了?
“肯定不是五皇子那邊,他們那邊的人若是有這個腦子,晉王早就活不成了,”曾固幾口一塊點心吃的香甜,卻也不忘自己的本分,“胡家,沈家,這可都是晉王下了大功夫的,就這麼一下化為烏有。但學生就怕那幕後之人所圖甚大,等刀落到咱們頭上就來不及了。”
楚琙也確實有仔細查訪的打算,他將自己的懷疑仔細和曾固說了,“我想不通的是李次輔所圖為何?”若是他有意投向自己,也沒必要做的這麼隱晦,首輔宋旭濤可是將支援自己擺在明處的。
曾固跟著楚琙到洛陽也一年多了,自從知道了楚琙真實身份之後,他就一直在收集洛陽這邊訊息,對朝上幾位大佬更是如數家珍。聽了楚琙的話,也頗有些不解,“建昭的內閣看起來就是宋旭濤的一言堂,沈邁在內閣雖然僅排在李顯壬之後,但他是吏部尚書,真要私下搞小動作,也是宋旭濤的心腹大患。”
“而且他還極聰明,大家都知道胡祭酒早早投了晉王,卻沒幾人知道沈家和晉王暗中也有往來,”楚琙輕嘆道,“經此一事,沈尚書怕得上請罪摺子了。”
宋旭濤是支援立嫡的,曾固自然願意他在內閣說一不二,像沈邁這些首鼠兩端的人,早早退出內閣才好,“要不要咱們的人提醒宋閣老一聲?”
內閣五位朝臣,卻是宋旭濤的一言堂,內閣擬寫聖旨唯出首輔之手,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楚琙道,“沈邁下去了,你覺得誰可以接替他入閣?”
第83章 V章
只問閣臣而不問吏部尚書人選,難得楚琙這麼積極的關注朝政,曾固立馬飛速的將自己知道的夠格接替沈邁的朝臣履歷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聞淵其實很夠格了。”
聞淵其實是宣誠太子東宮舊人,也因著這個緣故,雖然他在東宮僅只一年時間宣誠太子便出了事,但還是多年留在翰林院做掌院學士。安靜的看著那些侍講侍讀們官運亨通。曾固覺得可以將他推上去,試一試建昭帝的態度。
“我瞧著工部尚書怕是要花落葉侍郎了,”雖無大功,但也無甚大錯,尤其他還是李顯壬的姻親,想來宋旭濤也不會反對,曾固笑的意味深長,“明面兒上李顯壬就是宋旭濤的應聲蟲,他的姻親應該會和他保持步調一致。”
楚琙想到如今朝中形勢,緊皺的眉頭根本沒辦法展開,“聞大人去禮部倒還更合適些,至於吏部,”他冷冷道,“宋首輔是不會讓旁人插手的。”
說到這裡他心情更加鬱卒,“現在哪裡還有肯做事的人?”肯做事的,都讓會政斗的給鬥跑了,“那個宋恆臣,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曾固也挺佩服建昭帝的,居然能容得下宋旭濤這樣的存在,“想在這朝廷立足,沒什麼比君恩更重要的了,就是咱們這位宋首輔是個不能容人的,萬不會讓人越過他去的。”曾固想到宋旭濤的行事作派忍不住笑道,“咱們這位宋首輔的心眼兒,怕是還沒有宮裡的貴妃娘娘大呢!”
這些年宮裡沒少進年輕妃嬪,也都能和江貴妃相安無事,倒是這位宋首輔,是絕不許有大臣在建昭帝跟前討著好兒的。
所以為什麼要蹚這樣的汙水呢?楚琙揉揉眉心,他與建昭帝毫無親情可言,對這個爛汙的朝廷也沒多少信心,“隨雲啊,我真的很想走的遠遠的,和這些紛爭斷個乾淨。”
曾固不是第一次聽楚琙說這樣的話了,在他知道楚琙是秦王之後,再聽這樣的話,就覺得這人實在是矯情,可隨著他回到洛陽,接近了大晉真正的政治核心,看到了袞袞諸公是如何行事的,他反而可以理解楚琙了。
但他是楚琙的幕僚,和他身邊其他謀士一樣,都有一顆輔佐出一位聖君的心,而且他也有信心楚琙會是一位明君,又怎麼會支援楚琙這樣的想法呢,但這勸說得繞著圈子來,不然這主兒一個聽不進去,只怕連他也不待見了。
“如今的大晉的情景沒有人比殿下更清楚了,北虜南倭就如兩隻惡虎時有騷擾,朝中諸公卻還在醉生夢死和稀泥度日,完全看不到苛捐雜稅天災人禍下的民不聊生。”
曾固也是苦出身,少年時便有神童之稱,但因為得罪了家鄉的大世族,中秀才之後便屢試不第,連一個舉人的功名都沒考出來,後來給人當槍手竟闖出了極大的名聲,“但不論是晉王還是五皇子,都不像有能力力挽狂瀾的,難道咱們就眼睜睜看著將來天下大亂?”
他輕嘆一聲,“殿下在大晉還有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兩位親人,學生卻是孑然一身,按說一走了之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也挺好,只是,唉,又怕出去之後思鄉之時夜不成寐啊!”
曾固說的彷彿自己已經在被痛苦折磨一般,偏楚琙仿若未聞一般,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楚琙這種態度了,他也識趣的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依著殿下的分析,這幾樁事若真的與李閣老有關的話,只怕這位是靜極思動,想做點兒什麼了?”
宋旭濤雖然主張立嫡,但同時又擺出一副不和皇子們結交的姿態來,並沒有因為楚琙是先後所出的長子就對他假以辭色,曾固常常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站在楚琙這邊。若是能將李顯壬拉到他們這邊。那以後的事真的是大有可為了。
楚琙的目光在平靜的湖面上停了許久,“馬上我和晉王就要上殿觀政了,我和太后娘娘說了想去戶部,到時候再看吧。”
曾固的話他他也不是完全沒聽進去,在這個世上,他也是孑然一身的那一個,皇權於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吸引力,大晉的興衰他也沒有興趣,有時候他甚至在想,若是今年甘陝的流民暴動能再聲勢浩大一些,直接毀了這個朝廷才好呢!
但這樣的情緒他只能藏在心裡,他的命是太后和朱家救下來的,他們養他護他,他就得去完成他們的心願,即便那不是他心中所願。
曾固已經想遠了,他傾身看向神情冷淡的楚琙,“據聞李閣老唯一的孫女尚待字閨中?”
楚琙眸光微閃,轉頭著目光殷切的曾固,輕笑道,“你們啊,腦子裡成天想的都是什麼?李姑娘還未及笄,而且我也沒有娶妻的想法。”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殿下的婚事也不是由您決定的,”曾固不以為然地合上扇子,“您不是不想那麼早成婚嘛,又看不上那盧家姑娘,不如和太后娘娘提一提,若是能定下李姑娘,待她及笄再到成親,怎麼著也要等上三年。”
曾固覺得自己這個計劃完美極了,既搶了晉王和五皇子的心頭好,又將李顯壬牢牢的綁在了秦王一系的船上,李庭蘭年紀小就更好了,左右楚琙現在不想成親,再給他三年時間,估計就會改變想法了。
李庭蘭?楚琙都要被曾固大膽的想法給氣笑了,他索性站起身,“既然李閣老有想動一動的意思,那就讓人好好查一查那邊吧,還有盧家那邊,也好好查查,”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曾固,“盧瀚在薊遼夠久了,咱們也該動一動這位土皇帝了。”
既然所有人都希望他有所作為。他也不能真的什麼也不做,若真是那樣,單一個太后娘娘都不能讓他安生。那就拿他最不能忍的盧瀚開刀好了。
曾固登時精神一振,“請殿下吩咐!”
……
“又不是你父親升官,”葉氏看著許福娘在堆成小山樣的衣裙裡挑來選去,頗有些不耐煩,“我不是告訴你了麼,不許想著搶人風頭!”
葉昆升了工部尚書要大宴賓客,許以尚和葉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早早的就將賀禮送了過去,明日便是他們一家去赴宴的日子。臨行之前葉氏忍不住再三叮囑,“還有,到了葉府你要好好和你表姐道個歉,她比你年長,你又不是有心的,只要誠心道歉你表姐不會和你計較的。”
許福娘冷哼一聲,“道什麼歉?我哪裡做錯了?”
想到當日在江家的事,許福娘也是一肚子的氣,她怎麼不記得她將葉茉推到自己身前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哪裡會做那樣的事?分明就是她家想和咱們家斷關係才胡亂找的理由,偏你還信她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