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快要壓不住心底的負面情緒,胸腔裡一片冰寒,心臟更像是沉入到了黑暗淵水的深處。
自毀,摧折,玉石俱焚。
混亂的思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的肺腑都在作痛,腦仁中更似是被一根長長的銀簪給貫穿。
她不能讓蕭渡玄如願,她就是死,也要將他給拉下水。
但當蕭言的目光望過來的剎那,沈希腦海中那般多的紛亂想法忽然全都止住了。
他的眼神很隱晦,偷偷地看向她,連關切和擔憂都藏的那麼深。
蕭言都落到這樣的境地了,看向她的眼神還是浸透了純粹的愛意。
他不關心他自己,他只牽掛她。
沈希的指骨還被蕭渡玄輕佻地把玩著,可那一刻,淚水突然就順著她的臉龐落了下來。
她還是好後悔。
好後悔招惹了蕭渡玄,好後悔一直沒能發覺蕭言的心意。
如果十四五時就知道蕭言如此深愛她,她定然不會忍心那樣冷酷地一次次利用他,將他往這深淵裡面帶。
沈希長睫顫動,她輕輕地將淚水拭去。
頃刻間,那張清美的面容又恢復了矜持與沉靜。
蕭言原以為他的視線是模糊的,是混淆的,可在那個瞬間他清楚地看見了沈希的淚水。
他如神女一般的摯愛。
在他最狼狽的時刻,為他落下了淚水。
那一刻有難以說清道明的情緒像煙火般炸開,蕭言低下頭,喉頭滾動,到底是直起了腰身。
張太妃吃了一驚,但蕭言卻掙開了她的攙扶。
他步履蹣跚地走到蕭渡玄的跟前,向他謙恭地叩首:“臣蕭言謝過陛下。”
陰影之中,兩個人的指節仍然交纏著。
沈希站在蕭渡玄的側旁,額前冷汗涔涔,但他沒有鬆開她的意思,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起來吧。”
蕭言站起身來。
就當沈希以為他會說什麼的時候,他輕輕地抱住了她。
蕭言的聲音沙啞,卻滿是柔情:“小希,你還好嗎?”
他對她的稱呼不再是表妹,就如同她對他的稱呼不再是表哥一樣。
改口是成親的一項重要儀式,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卻實在關鍵。
這徹底昭示著他們以後的關係是夫妻,而不是表兄妹。
如果現在不是在蕭渡玄的跟前或許會更好。
沈希的心尖都在顫,她有好多的話想跟蕭言訴說,也很想緊緊地擁住她的丈夫,但此刻她連將指節從蕭渡玄的手中掙出的勇氣都沒有。
男人的目光輕柔,壓迫感卻恍若層疊的黑雲,無聲息地襲來。
如芒在背的緊張感更像是尖銳的劍鋒,將她死死地釘在了原處。
沈希啞聲說道:“我沒事,我很好……很好。”
她的身子只是微微前傾,肩頭便被蕭渡玄輕輕地按住了。
他聲音低柔:“好了小希,別再纏著世子了。”
這話是太怪異了,誰都能聽得出來不對,可誰都不敢說什麼,蕭言低下眼簾,強壓住眸底的晦暗。
“醫官已經過來了,”蕭渡玄輕聲說道,“先讓世子接受診治。”
數十位御醫候在門前,連抬人的架子都準備好了。
沈希的眼眸紅著,她強忍住情緒,輕輕釦住蕭言的手將他推開:“你……你先診治,有什麼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蕭言抬起眼眸,他朝她笑了一下:“好,小希。”
他還沒有怎麼這樣喚過她,眼前聽他疊聲喚她小字,沈希心中再度泛起了熱意。
情緒過去後,她又恢復了平靜。
她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任人宰割。
腦中的思緒在飛快地轉動著,待到蕭言離開後,沈希又向蕭渡玄露出了笑容。
她的眸色溫柔,微光流動。
哪怕是在監牢裡,依然顧盼生輝,搖動旁人的心旌。
沈希低下頭,她輕聲說道:“您能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方在以前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除卻方才初見到張太妃時,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靜。
此刻更是乖柔的不像話。
蕭渡玄撫了撫沈希的衣襬,像是拂去灰塵似的,將蕭言方才碰過的地方都用帕子輕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