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葉齡仙,氣憤地質問:“葉齡仙,你少在這裡裝好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高考要恢復?這件事是誰透露給你的?不然,你怎麼會提前幾個月就學習,還買了這麼多書?”
空氣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38章 高考
無論任何年代, 高考都關係著百萬青年的前途和命運,公平、公正、公開都是不容挑戰的底線。
現在,李青荷公然給葉齡仙扣“洩密”的帽子, 簡直是殺人誅心。
葉齡仙氣笑了:“對啊,是命運大神半夜託夢提點了我,或者說,我夜觀天象掐指一算, 所以知道高考今年會恢復。這兩種可能,你願意相信哪一種,就是哪一種咯!”
“你胡編亂造!”李青荷跳腳,這種封建迷信的事,誰敢相信啊。
不過說了半天, 她對葉齡仙的質問全是瞎猜,一條證據也拿不出, 根本站不住腳。
硃紅霜在旁邊看不下去,罵道:“李青荷,你還要不要臉, 齡仙好心把書借給你, 你還這麼多事,一心想害人家?”
硃紅霜完全不認為, 有人會提前給葉齡仙洩密。
高考恢復這件事,沒有紅標頭檔案下達, 誰敢亂說?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硃紅霜雖說也是工人家庭出身, 父母卻是鍊鋼廠管事的, 很有實權。工人階級跟工人階級也是不一樣的, 比如同一個廠裡, 燒鍋爐的和當經理的都是工人,那能一樣嗎。
硃紅霜自己呢,不僅有親戚在公社當幹部,在京市也有。上面真有什麼風吹草動,不可沒人暗示她、提點她。
比如前段時間,平反了幾個老幹部,家人還特意打來電話,要她注意言行,和知青、隊員們和諧相處,別整天把“XX階級”、“XX分子”掛在嘴邊得罪人。
但是這次高考恢復,硃紅霜和其他知青一樣,也是前兩天才接到通知。葉齡仙這種孃家窮得叮噹響的,就更不可能了。
至於程殊墨,他父母雖然是機關要員,但他開始學習不過是結婚以後的事,而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勞動、溜街一樣沒落下,根本不像是提前知道什麼而惡補功課的人。
所以,硃紅霜更加認定,李青荷是故意刁難葉齡仙。萬一葉齡仙生氣,改變主意不肯幫她們了,吃虧的還是女知青自己。
硃紅霜對李青荷更沒好氣了,“李青荷,如果你願意借書看,就好好說話。不願意就滾,別在這礙眼添亂。”
其他知青也幫腔,“就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葉知青,你別理這種恩將仇報的傢伙。”
這下,用不著葉齡仙再動嘴,女知青們都幫著她說話了。
李青荷成了集體公敵,哪還有臉再待下去。連書也不借了,抹著眼淚跑了出去。
葉齡仙沒去追她,也沒當回事。她知道,李青荷根本不是誠心來借書的。李父李母已經花錢,在紡織廠給她買好了工位。李青荷年底回城,開年就能當工人,高考並不是她唯一的出路。
晚上,葉齡仙把借書的事跟程殊墨說了。
程殊墨自然不反對,“仙兒,書是買給你的,你怎麼處置,想借給誰都行。況且,爸媽每隔段時間,都會寄些書過來,咱家不缺這個。”
這倒也是,自從上次和程父透過電話,葉齡仙陸陸續續,不僅收到了一堆書,還收到了不少吃的用的,像奶粉、牛肉乾,一看就是高階貨。
上個月,中秋節那天,夫妻倆甚至收到了從京市寄過來的稻香村月餅。
不過,提到李青荷的發難,程殊墨也非常反感。
“咱家老頭子,說他為了工作六親不認都行,絕不可能有這種私心。”他又問,“姓李那女的怎麼回事,三天兩頭碰瓷添堵,回頭我調查一下她家情況,看她哪來的臉。”
葉齡仙和李青荷到底是從一個街道出來的,彼此互相照顧過,不想撕得太難看,所以勸程殊墨:“算了,學習考試上大學,也就這兩三個月的事。等回城了,大家自然就分開,井水不犯河水了。”
程殊墨:“嗯,咱們明天就去報名。”
高考恢復後,紅豐公社設定了招生小組,要求符合條件的應屆生、知青或社會青年,本人親自去填表報名。
但是辦公室開放的第一天,就被熱情的群眾們擠得水洩不通。
從十六七歲的應屆畢業生,到離開學校十年的老三屆,還有知青,社會青年、農村青年等,年齡大的四五十歲往上的都有,加起來成千上萬,工作人員根本忙不過來。
公社領導只好親自出面,把青年們勸回去,讓他們先回各個大隊報名,再讓大隊把報名表提交上來,最後由公社統一篩選。
不止紅豐公社,全國各地其它公社、其他城市的情況大都如此,由於報名人數太多,嚴重超出了預期,這麼多人,就是準備考場、試卷也不夠呀。
所以紅豐公社和其它地區一樣,也實行了最嚴格的初選制度。
各大隊提交上來的報名表,凡是條件不符的,年齡過小或超齡的,甚至家庭背景或個人成分不好、品行不端的,通通都被直接淘汰,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篩選標準雖然嚴格,葉齡仙卻完全不擔心自己和程殊墨。
她年齡夠格,品行端正,以前就讀的藝校,也教中學課程。至於程殊墨,更是正經的高中生畢業生,還是供銷社的優秀採購員,就更沒有問題了。
初選結果很快出來。
老樹灣大隊,報名的農村青年裡,除了高進武和馬冬霞,幾乎全軍覆沒。男女知青倒是差不多都選上了,但也有一個人例外。
葉齡仙不在初選名單裡,她被提前淘汰了。
紅紙黑字公佈在食堂大會上,所有人,包括葉齡仙自己,都傻了眼。說誰沒有資格都行,但說葉齡仙沒資格?任何人都會覺得這是個笑話。
“落選原因是什麼?”程殊墨問王支書。
他一字一頓,眼神冰冷,努力剋制著憤怒。
王支書心裡發怵,幸虧他最初看到這個名單時,也覺得不正常,還多問了幾句。
王支書解釋:“啊這個,公社的人說,葉知青思想覺悟有些問題,有人舉報她,說她私下給群眾編古代戲……”
“狗屁!”程殊墨氣得跳上臺,揭下那張紅紙扔在地上,“這名單老子不服,誰舉報的,誰稽核的,我現在就去找他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