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這個從誕生開始就已經被人冠上了無數響亮的名頭的男人，其實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很單純的，沒有任何大志向的人。
帝璽想，如果能讓夜月明選擇，他或許更希望能夠跟虞淵一起歸隱山林做一對樸實無華的夫妻，而不是如今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吧？
“人各有志，我並沒有要強求你什麼。、”帝璽聽著夜月明的語調似乎不是太好，想了想還是決定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夜月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並沒有多少溫度“從阿淵離開開始，其實小王的人生就已經沒有什麼指望了，苟延殘喘地活著，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見她一面，最好還是能見到活著的她，可是，就跟之前小王見到過的阿淵的幻影一樣，阿淵終歸是醒不過來的，而且，這一點小王甚至比誰都更加了解。”
“可是，到底意難平，對不對？”帝璽給出了自己的總結。
夜月明有些詫異，隨後便釋然了“是啊，這樣的問題自然是瞞不過你的，璽兒，你其實比小王更加聰明，只是因為你太感性了，所以才不會太過在意這些細節，如果不是出於人文的關懷，小王相信，你會比任何人都更加適合做一個帝王。”
帝璽一聽這話，雞皮疙瘩冒了一身“別了，我cIa不想承擔這樣的酷刑呢。在壁國數百年，見過了太多血的爭鋒，我對皇位可以說是深惡而痛絕之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那麼想死你說是不是？”
夜月明楞了一下，隨後也笑了“也是，小王跟你才認識的時候，你就說過這些，只是當時小王還不知道你其實不是人類罷了。”
帝璽聽到夜月明說出不是人類這四個字，心念一動；“殿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但說無妨。”夜月明相當大度。
“你和長離兩個人一點兒靈氣都沒有，跟在我們身邊，會不會讓你覺得很難堪？”帝璽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便已經覺得渾身都不暢快了。
“小王要是說小王並不介意，只怕你也不是很相信吧？”夜月明沒有正面回答帝璽的問題，反而反問了帝璽一下。
帝璽笑了笑，點了點頭“自然是不相信的。”
“那不就是了？其實你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意義。在一開始，般若來到小王身邊，跟小王說，小王是他的少主的時候，小王還真的有一瞬間有點兒恍惚了，可是，跟般若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再加上知道你也是非人類之後，小王反而不介意了。”
夜月明的話雲淡風輕，聽得帝璽的心一顫一顫的“怎麼說？”
“這世上碌碌無為的人有多少？又有幾人能擁有小王一樣的幸運？小王雖然被命運捉弄了一道，失去了阿淵，可是，小王卻得到了你們這麼多根本就不是人的朋友，尤其是你，璽兒。”
夜月明的話非常真誠，最起碼聽在帝璽的耳朵裡，一點兒都不覺得夜月明只是託詞。
“璽兒，這世上除了阿淵之外，可能只有你是對小王最好的了。小王午夜夢迴的時候經常在想，是不是太對不住你了，可是，這麼多的念頭最後也抵不過小王對你的歉疚之情，這一輩子，小王註定走不出來，可小王不後悔，因為虧欠了你，小王才找到了除卻阿淵之外的，另一個意義。”
帝璽聽著夜月明的這一席話，心裡頭卻是五味雜陳的，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了。
說感動麼？那是自然的，夜月明這一番真情流露換了是誰都會感動的，可是……除了感動之外，帝璽的心中更多的卻是悲切。
自己眼前的這個大男孩，或者說，剛剛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還沒有多久的人，其實這一輩子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他透支了自己的智慧，透支了自己的感情，透支了自己的所有，喚來的是愛人的分離，親人的不信任，這匆匆一生對夜月明來說，其實算不得有多麼厚待。
夜月明彈開了自己的雙手“璽兒，你知道麼？小王其實明白，這一條命是屬於阿淵的，阿淵死，小王也活不成，可是小王現在卻在擔心，小王會不會先阿淵一步離開。”
帝璽何其敏銳？聽到夜月明這麼說，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湊到了夜月明的身邊，二話不說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殿下，請你給我看看。”
“小王沒事。”夜月明掙脫開了帝璽的手“小王的詛咒沒有作，跟你說這些知識小王心中所想罷了，並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你別想太多了。”
帝璽如何能不擔心？夜月明的狀態在現在表現出來，已經是一種接近於癲狂的壓抑狀態了，這種狀態讓帝璽都不由得有些擔心害怕了起來。
夜月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隨後才舒展了眉毛“璽兒，你就當小王今天什麼都沒有跟你說就是了，不用往心裡去，更不用介懷，該如何做小王心裡是清楚的，就算明天，小王就該命喪黃泉，小王都會把滄朔的一切都料理好的，最起碼，小王能保證，滄朔在小王離開之後十年內，不會出任何差池。”
這樣豪放的話語換做任何一個人說，帝璽都不可能相信，可偏偏說話的人是夜月明，帝璽便相信了。
夜月明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魄力，他的手段不比任何人差，眼界也遠比一般人高得多，毫不誇張地說，就算夜月明說出自己哪怕死了，滄朔五十年內也不會有大亂子這句話，帝璽也是相信的。
帝璽衝夜月明笑了笑“看來，殿下這個頑敵，還真是壁國的宿敵。”
夜月明聽了這話，本來嘴角殘存的一點兒笑意卻蕩然無存了“璽兒，難道你真的以為壁國的國祚還能繼續延長下去麼？”
這是帝璽不知道第幾次聽到這樣的論調了。
“是不是連你也聽到什麼風聲了？”帝璽也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看著夜月明，語氣一下冷冽了不少。
“小王也不知道怎麼說，只是小王在夢裡見到了已經山河永寂的壁國……”夜月明的話到此戛然而止，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帝璽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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