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說“璽兒你想想看，如果你從小都是由卿離天君帶大的，而卿離天君總是對你相當疏離，不管你做什麼他都對你不管不顧，更不會罵你打你，你會怎麼樣？’
“他不會。”帝璽梗著脖子說道“你要是想比喻就換一種比喻方式。”
“好好好。”夜月明比了個壓手的手勢，說道:“那就拿小王來作比喻吧，如果小王的父皇從小到大都很關切小王，但是小王不管怎麼胡作非為，他都全然不介意，只是由著小王，你想想，小王會開心麼？”
“沒人管難道不好麼？”帝璽聽不明白，她自己從小就算是孤兒了，都是一個人把自己拉扯大的，吃的是千家飯，穿的是千家衣，在遇到蘇卿離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溫情。
夜月明問這些，對她來說其實是有點兒為難他了。
夜月明聽到帝璽的回答，嘴角的笑意卻漸漸變得有些酸澀了起來“這就是了，璽兒，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之中需要的是什麼。”
“對我來說，只要有的吃，醒來便是嶄新的一天。”帝璽的回答非常淳樸“我的確可能不能理解你所說的話，因為對我來說，只要我不生病，能夠有東西吃，能填飽肚子能睡得著，就已經很幸福了。”
夜月明知道自己跟帝璽討論這些完全沒有意義，因為帝璽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類人，所以夜月明擺擺手，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帝璽說了。
“小王還是第一次不知道應該如何跟別人聊天，不過璽兒，小王說的話你只需要聽著就是了，如果有什麼覺得不對的，你再打斷小王，如何？”
要是換了一般時候，遇到帝璽這樣的刺兒頭，他可能就未必願意繼續這麼聊下去了，可是，眼下他們守著紅袖，可以說是相當無聊的了，如果能剖析出來帝璽的過去，讓帝璽能夠意識到自己當初是什麼樣的人，又為什麼會被這麼多壁國皇帝背叛，說不準還能減少帝璽的一點兒心裡負罪感，這對夜月明來說倒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帝璽嗯了一聲，由著夜月明去說，而她也在盡力想辦法去追上夜月明的思維，最起碼，不要拉下套多。
夜月明說道“對每個皇帝來說，你都是他們最親密的夥伴，因為你與他們共生，沒有你就沒有壁國，而壁國沒有他們也不行，所以，皇帝對你一定最開始是全然信任的，可是，因為你的表現實在是太讓皇帝不放心了，所以最後，沒一個皇帝都才會負了你。”
‘我並不覺得我有做什麼辜負他們的神情。’帝璽的聲音有些生硬。
夜月明擺擺手，暗示帝璽先彆著急，隨後才繼續往下說道“的確，對你來說，你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或許這些皇帝裡有至少一半會死於非命，可是，就因為你們的關係太過密切，而你又太不在意皇帝的感受了，所以在他們看來，你跟他們是漸行漸遠的感覺，而不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了。猜忌是一種很可怕的毛病，一旦一個人開始懷疑起另一個人，那將會是無窮無盡的。”
“可我其實從來都沒有變化，我帶他們從一而終，除了……除了連翹。”帝璽自覺自己問心無愧，因為無論那個皇帝，她都已經夠真誠夠鞠躬盡瘁了。
“可是他們感覺不到。連家皇族如果真的是那種背信棄義，薄情寡義的人，那麼連城和連橫這倆父子豈不是太奇特了麼？“夜月明說著，笑容漸漸浮現在了眼角，看起來，就像是他整個人都溫和了起來。
帝璽有些愣怔地看著夜月明“我……我也想過很久這是為什麼。”
“其實沒有為什麼，之所以他們能對你感覺不一樣，一來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倆都喜歡上了你，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當你遇到連橫的時候，已經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不太愛管束連橫了，對不對？至於連城就更別說了，在連城小時候，你跟他甚至都幾乎沒有見過面，這樣一來，對他們來說，你便不是那種會漸行漸遠的夥伴，而胡思可以信賴，值得託付的夥伴了。”
夜月明的話其實語調不高，聲音就更不大了，可是，即便如此，帝璽還是聽明白了他所說的一切“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因為從來都沒有適當放手，所以才……”
“不是麼？你對他們太好，而他們又不能對你做什麼，久而久之，是個人，心態都會有改變的。璽兒，你只是他們的夥伴，不是他們的父母，犯不著的，他們也沒有辦法全然接受的。”夜月明的這些話，在帝璽的心上敲開了點點漣漪，讓帝璽的心緒都漸漸生了變化‘我想，你之所以跟我說這些，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覺得這些話如果不跟我說，有朝一日我和阿意也會變成這樣吧？“
夜月明聞言就笑了“自然不是，只是小王不希望你活得太累，你現在活得太累了，就算你不說，別人也能感覺出來。璽兒，何必讓自己這麼疲憊呢？難道對你來說，只有這樣費盡心血的疲憊，才是最好的歸宿麼？”
“我停不下來，揹負著使命而存在的我，怎麼停得下來？”帝璽苦笑了一下“或許當初對連家的那些小皇帝，我的確都有點兒過分了，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對他們的嚴厲，讓他們都成了雄主。至於我……我已經無所謂了。”
帝璽其實從來也沒有奢求過臉頰的人給自己什麼，只要他們能收好壁國江山，讓她能夠在壁國的國運當中繼續存活下來，就已經很足夠了。
即便五百年過去了，帝璽所要求的東西，跟曾經也是一模一樣的。
她要的，只是吃得飽，睡得了，能安安穩穩活在這個世界上，僅此而已罷了。
可惜的是，身為帝王的他們，最終都漸漸需要地越來越多，而也因為他們索求的東西多了，才會對帝璽越猜忌起來。
夜月明說的固然不錯，可是錯卻也不全在她身上，她揹負著這麼多，難道就要可憐巴巴地靠著皇帝們對自己的憐憫過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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