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2章 必須要做之事
行駛在裝甲縱隊中的Is7重型坦克顛簸著自己龐大的身形,向著未知的前方勻開進。成群結隊的其它裝甲戰鬥車輛伴隨行進在佇列的周圍,一路齊頭並進、塵土飛揚,置身於這滾滾鐵流馳騁在大地上的場景當中,絕對是每個熱血爺們都夢寐以求的絕頂之事。
將上半身探出炮塔外看著周圍的光景,此時此刻的伊烏什金不想說什麼心潮澎湃,也沒有心思去欣賞這平日裡最愛看、百看不厭的波瀾壯闊之景,越是到這最後關頭的伊烏什金反而越是平靜,平靜到連他自己都不好說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沒把作戰計劃報備上去,是吧?”
身旁同在炮塔外掛耷著看風景,嘴裡還叼著根菸的馬拉申科聞言一愣,稍有思索後的話語隨之緩緩開口。
“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我瞭解你,足夠了解。”
“......”
馬拉申科不語,他已經猜到了伊烏什金接下來會說什麼,正如伊烏什金接下來緩緩道來的話語般如出一轍。
“這次的戰鬥對你我、對政委同志的意義都非同尋常,我們的敵人也絕非等閒之輩。按我對伱的瞭解,我相信你一定會全力以赴去投入戰鬥,但現實並不是這樣,你甚至都沒拿出全師一半的力量,那麼這就很有問題了。”
“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做了這樣的決定,我只能靠猜的。我想你一定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要製造大部隊留下還在休整中的假象,我知道我們的原定命令是什麼。”
“我腦袋繞不了那麼多的彎彎繞,不擅長這個。我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你沒有上報作戰計劃,留下大部隊是為了給上級看的,你隱瞞了實情,也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
嘴裡叼煙的馬拉申科沉默了,在聽完這一番話之後。
自打自己開始有意識培養伊烏什金的指揮能力和思考分析能力以來,馬拉申科是愈感受到這個過去總是一根筋,但鬼點子著實不少、小聰明一籮筐的小子是變化越來越大。
現在不光是對戰局戰術上有自己的理解,分析能力上的長進變化也是一樣的大,大到讓馬拉申科甚至對伊烏什金這碎片化資訊的整合拼湊與匯總分析能力有些驚訝,不誇張地說就是到師部裡揪幾個作戰參謀出來恐怕都沒這本事。
不過,縱使是伊烏什金猜對了實情,理應能夠讓馬拉申科為此感到欣慰高興,但就眼下這情形來說卻也依舊難以讓馬拉申科的興致提得起來,揣著心事的馬拉申科照例還是那樣的面如止水、波瀾不驚。
“你說的沒錯,這是一次獨走行動。我欺上瞞下,連手下追隨我奮勇作戰的同志們都不知道我這一意孤行、擅自蠻幹,我這種人不值得被原諒......”
“......”
從1943年轉入戰略反攻以來,甚至是再往前算,從搭夥兒跟在馬拉申科手底下打工開始算起。
伊烏什金還從沒見過馬拉申科如此意志消沉、擺爛頹廢的模樣,儘管依舊意志堅定、對已經規劃好的目標勢在必得,但這種無所顧忌、隨便事後怎樣的模樣卻是前所未有的,這根本不像是伊烏什金印象裡那個對命令不打折扣、視軍令如山的馬拉申科。
有那麼一瞬間,伊烏什金甚至覺得身邊這個男人有些陌生,陌生到自己幾乎都快不認識馬拉申科了。
“本不應該是這樣的,這不像是你,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能做出來的事,到底為什麼?”
伊烏什金不想去質疑馬拉申科做出的決定,即便感到陌生、但伊烏什金仍然相信自己的車長同志有他這麼做的理由,伊烏什金現在也僅僅只是對這個理由感興趣、對命令和決定卻毫不質疑,也就僅此而已。
“機率,凡事都有成功和失敗的機率,你明白嗎?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講求機率的,這次的行動也一樣。”
嘴裡叼煙的馬拉申科眯著眼眺望著遠方,悠悠然道出口的話語就像那嘴角的煙霧繚繞一樣飄然升起。
“我知道司令員同志對領袖師的用途和任務做出了怎樣的規劃,我們要時刻待命,在敵人最緊繃、戰場形勢最千鈞一的決勝時刻投入戰鬥,起到一錘定音的決定性作用,這足以成為領袖師不得去處理這種低階戰鬥的理由。”
“敵人可能只是一個步兵團加一個殘缺不滿編裝甲營組成的戰鬥群,設身處地去想,我如果坐在方面軍司令員那個位置上,我不會認為這種路邊雜魚值得動用我的終極王牌。就像打撲克牌,決勝的牌要留到最後再出,沒有人會一開場就輕易撂出底牌。”
“我不在乎被拒絕的可能性究竟是大是小、到底是多少,我只在乎這個可能性確實客觀存在,這對我而言就夠了。”
手扶著面前的雙聯裝14.5毫米kpV重機槍槍架,面色依舊是靜如止水中波瀾不驚,就好像在說今晚吃什麼一般的平常事,伸出另一隻手去彈了彈菸灰的馬拉申科,在伊烏什金安靜的傾聽中隨即繼續開口。
“我無法容忍半點失敗、被拒絕可能性的存在,試想那樣的結果對我來說形同世界黑暗,我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苦苦尋找這群狗雜種,從蘇聯一直找到波蘭再到東普魯士,直到現在的勝利在即最後時刻。不會再有機會留給我去在戰場上戰勝和消滅他們了,這就是我最後一次機會,我必須要為基里爾復仇,為此我不惜一切,而且我不想我的復仇計劃有半點失敗被拒絕的風險,我要把所有可以預料到的風險抹除降低到極限,這一切必須由我親手去做、必須被完成。”
“至於這之後會怎樣,我已經不在乎了,隨便怎麼樣都行。但我必須要為這一切畫上句號,為基里爾討個說法、有個交代,這是我身為他的車長所最後能為他做的事。”
“......”
儘管早已預料到馬拉申科可能的回答會是如此,但當這話從馬拉申科嘴裡自己說出來之後,伊烏什金卻是已然感受到強烈的震撼與衝擊。
“所以你就是為了單純的避險,那可能微乎其微的風險,就賭上了自己的前程、榮譽、迄今為止所奮鬥來的一切?你瘋了嗎?我們走過了何等的千辛萬苦才有了今天,你覺得你這麼做對得起基里爾,對得起尼可萊嗎?他們要知道你連自己的前程榮譽都棄之不顧,當一個會被人唾罵不齒的獨走者,他們會怎麼想?!”
一根菸盡、又是一根的馬拉申科剛剛點上了火,面對伊烏什金的質問卻是瞬間變了面色。
“他們,你跟我提他們倆?”
“好,你也是當事人,你也感同身受,那你來告訴我答案!”
“當你活在戰後,親眼看到那些殺害基里爾的兇手逍遙自得,整天在一片我們的影響力所觸及不到的土地上逍遙快活、四處演講,把他們虐殺我們兄弟、我們同志們的偷襲仗,描繪成一場巨大且充滿榮耀的教科書式裝甲作戰,把他們的榮譽建立在我們的痛苦、我們的犧牲、我們的鮮血上的時候,你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