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聽此,四肢發軟,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他踉蹌退後:“你、你要對我做什麼?你是想殺了我,還是廢了我?!我可是你父君,你難不成要同妖界的溯玖一般,親手弒父嗎?!此為大逆不道之舉,稍有不慎!這可是要入魔的!”
弒父?入魔?
蒼玦根本不屑這些。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同龍王說了這些之後,龍王會作何回答?哪怕是一句對母妃和自己的懺悔都好,哪怕是一句道歉就好。可惜龍王自始至終,都不是一個能擔大任之人。他自私自利,心中只有自己。
蒼玦放棄了,龍王不配他母妃多年鍾愛。
此為錯愛。
蒼玦指尖冰涼,他取出懷中那枚刻著‘錦’字的玉佩,深深望了兩眼,最終丟給了龍王。這枚玉佩上刻著的,是他母妃青婉的小字,為‘錦’。是當年龍王親自為青婉刻上去的,青婉不管之後如何失寵,都將它隨身帶著,好生儲存著。
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是蒼玦刻意讓它碎的,就像是他同過往的恩怨徹底一刀兩斷了:“明日,我會讓人送父君去北尨山休養,且此生不得踏出一步,以此來向我母妃謝罪。”
“玦兒!你怎能如此待我!我可是你父君。”
蒼玦再無應答,他離開時,毅然決絕,一次都沒有回頭。
而此時,已是夜半月高。
近日裡這一連串的糟心事,總算是一件件地處理完了。蒼玦派了不少人手去捉拿莫夕和荀葉,八道輪迴之石的碎片現在在他們手上,雖然碎片以他們的仙力來說,定然是運用不了的,但蒼玦還是心存擔憂。
因此,蒼玦不再心軟,他下了斬殺令,此令他沒有告訴加賀。
也是走到如今這一步,蒼玦的大仇才算是真正得報,眼下,他是一身輕。連走路的步子,都似是虛無綿軟的。蒼玦想,他應是乏了。
他乘起一片雲,不知怎麼想的,踏著這夜色,便去了長沂峰。
正當他穿過長沂峰屏障的一剎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撲了過來,帶著長沂峰中盛開的槐花香一同撞進了他的懷裡。蒼玦聞著此人耳側的一抹氣息,並未推開他,反倒是同樣擁緊了對方。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便要去尋你了。”懷中的南棲抱著他悶聲道。
蒼玦勾起嘴角,心中舒暢不少:“你日日都看著我,還看不夠?”他取出袖中的鳳羽,板正了南棲的身子,“知道你看著我,做何事我都要盡心些。”
南棲的小心思被抓了個正著,盯著那片鳳羽,是難得地慌亂:“你、你何時發現的?”
“你剛給我的時候。”蒼玦坦然。
南棲到底是年紀小,有時候他的術法便是沒有蒼玦他們的來的老道。為此,南棲的臉頰頓時紅透了,這般說起來,他就像是個偷窺狂一般無禮,實在是越想越羞愧:“還我。”南棲侷促之間,伸手去抓那片鳳羽,卻被蒼玦重新收入了袖中。
“我收著甚好,免得家中有人擔心到不眠不夜。”蒼玦說笑,但其實他往前不喜說笑。他重新擁住了南棲,由不得懷裡的人推他,好聲道,“別動,給我抱一會。”
南棲一張臉滾燙,壓著喉嚨,低聲道:“我沒動了啊。”
蒼玦深深吸一口氣,吻了他的耳畔,才問道:“孩子們呢?”
“都睡了。”
“睡在何處?”
“自是睡在我那處。”
蒼玦惋惜地嘆了口氣。
南棲一愣,緊接著,他頓時反應過來,羞惱地推開了蒼玦:“本來他們想留在祖母那睡的,但我答應了他們,明早一起去水池子裡摸小魚,他們便又鬧著要隨我睡。”他抹了抹臉,轉身走回去,蒼玦緊隨其後。南棲走了兩步,突然回過身,低著頭主動牽住了蒼玦的手,“跟緊些,這宮殿建的曲折,要是走錯便不好了。”
這粗陋的藉口使得蒼玦哭笑不得,他握緊了南棲的手,指腹搓揉他的手背。
南棲嘴角漸漸帶了笑意,卻不忘叮囑他:“一會進屋,不要吵醒孩子。”
“嗯。”蒼玦問,“你在宮殿里弄了個水池子給孩子們摸魚?”
“擇兒喜歡,便準備了。”南棲理所當然道,“瀾兒喜歡花花草草,我也弄了滿院。”
“你是要寵壞他們了。”蒼玦實則不懂摸小魚的樂趣,也不明白去照顧花草有什麼意義。
南棲被他說了,也不示弱:“之前也不知道是誰,還派人老遠地從人間給孩子們弄了螞蟻窩去天界。要說寵壞他們的本事,我不及你。”
兩人‘你推我讓’一陣,轉眼就走到廂房門口。
屋內的大床上,兩個孩子抱作一團,臉頰貼著臉頰,正睡得香甜。蒼玦和南棲輕手輕腳地進屋,連燭火都不點一盞。
蒼玦見這樣子,恐怕自己今夜是要睡小榻了。
但也罷,他和南棲重逢後,就沒有一次是能上床榻的。
想著,一轉身,卻見南棲將兩個孩子小心地往裡邊挪了點,自己上了床躺在孩子身側,將最外邊的位置留給了蒼玦。他像是不好意思,又似是有些急切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一會兒才小聲道:“知道你累了,趕緊過來睡吧。”
蒼玦連續一個月都未曾歇息多時,如今,倒是在南棲的床上,終於有了一席之地可以好好休息。他高興之餘,摟著南棲的腰,許久才進入了夢鄉。
月朗星稀,這是多年來,第一個安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