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長久以來竭力對外隱瞞的真實生活。
他想了許久,終於冷靜地說:“我同意出國。”
不清楚這算是放棄還是成全,他只是慶幸,幸好一切還沒來得及真正開始。
專輯的錄製過程十分順利,各方人馬配合得宜,因此進展迅速。
今晚在錄最後一首歌,結果卻偏偏出現了卡殼,舒昀的聲音狀態有些不佳,反覆試了好幾遍也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偏巧今晚是Nicole親自盯場,隔著那扇透明玻璃,舒昀只瞧見Nicole大部分時間都板著臉,每當她不得不停下重新來過的時候,Nicole的眉心便微微皺一下。
兩三個小時轉眼就過,最後還是舒昀自己摘下耳機放棄了。她滿含歉意地對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感冒。”
“明天繼續吧。”Nicole看了看手錶說。
辛苦了一晚上,大家都沒有異意,陸續準備收工回家。
Nicole將舒昀帶到一旁,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吃過藥沒有?”
舒昀點點頭:“吃了。”她心虛,所以態度異常積極主動:“謝謝關心,我會爭取儘快調整好狀態。”
Nicole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開。
舒昀這才嘆了口氣。其實她並沒有感冒,只是最近幾天睡得不好,躺下去便做噩夢,有時還會驚呼著醒來。於是嗓子的狀態也跟著低迷不振,剛才唱到高音時竟然還屢次出現破音,令人大跌眼鏡。
手機響起來,助理小喬幫忙遞給她。她看了看號碼,猶豫一下才躲到角落去接。
對方卻是個陌生的聲音,連她的姓都叫不出,倒是很有禮貌:“小姐,您能不能過來一趟接您的朋友回去。”
這是周子衡的電話,自從上次毫無風度地將她拋在路邊之後,他一次都沒和她聯絡過。
她狐疑地問:“請問你是誰?”
“哦,我是酒吧的服務生。周先生醉了,請您儘快過來一趟。”
原本要坐公司的車回去,這下舒昀只能硬著頭皮去跟Nicole打招呼。她隨口編了個理由,順便發現這已經是自己為了周子衡第二次撒謊了。
她很快乘計程車到達目的地,並且找到周子衡。
之前電話裡那個服務生解釋說:“是周先生自己報出的號碼,所以我才找到您。”
醉了倒還記得她的手機號,她是否應該感到榮幸?
舒昀無奈地彎下身子,推了推半躺在包廂沙發裡的男人,試探著叫他的名字。
可是周子衡似乎真的已經不省人事,竟然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最後舒昀沒辦法,只得在服務生的幫助下將他半架半攙著扶進車裡。
深夜的交通異常暢通,用不了多久便抵達舒昀的住處。她多給了司機一百塊錢,這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周子衡弄進屋裡。最後她氣喘吁吁,明知道他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咬牙說:“明明朋友那麼多,怎麼遇上這種事就偏偏想起我?”她邊嘀咕邊去浴室絞了條熱毛巾,在那張極為英俊的臉上胡亂抹了兩下。似乎是為了洩憤,她故意多用了幾分力,結果周子衡彷彿感受到了,終於從嗓子眼裡低低地哼了聲以示不滿。
她停下來,居高臨下,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其實她從沒見過他醉得這樣厲害。以前也有幾次,但至多也只是他藉著淡淡酒意胡攪蠻纏,不請自來地擠上她的床,又或者野蠻地剝掉她的衣服,在她半推半不的情況下做些少兒不宜的激烈運動。
而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倒是頭一次。
舒昀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感到陌生。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習慣面對這樣的周子衡,更何況,她也沒有照顧人的經驗。
站在沙發邊呆立了一會兒,她才想到明天還有工作,自己應該去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因為不肯定周子衡半夜醒來會不會吐,她只好又先去拿了個垃圾桶擺在一邊,然後才準備離開。
結果,舒昀走出沒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低的囈語。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只見那人依舊昏睡,只是眉心微微聚攏,又彷彿睡得並不安穩。那句話既簡短又模糊,她沒能聽清,所以只得重新返回去,俯在他身前問:“你說什麼?”
她還以為他有什麼需要,可是等了半晌,就在她終於打算放棄的時候,那張薄唇才輕輕動了一下。
她凝神屏氣,以為他要說話,可是下一刻,那雙深黑幽遠的眼睛緩慢地睜開了。
周子衡的視線並不清明,落在她的臉上,似乎缺少焦點,又似乎透過她正在看著別的什麼事物。
他的目光就這樣迷茫地停留了片刻,他的聲音那麼低,低得彷彿自語,可是這一次舒昀卻真切地聽清楚了。
他低喃地叫著一個名字:“小曼……”語氣中竟似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繾綣與請求。
她怔忡了一下,然後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幹什麼。她沒再理他,只是很快地站起來,轉身走進浴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