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象過河(2 / 2)

小說:大象孤兒院全景 作者:詩凡

“不是太容易。”道格回過頭說,“以前發生過三頭大象中了毒箭走到營地求助的情況。它們主動躺在地上,我們躡手躡腳上前,幫它們拔出毒箭,再塗上消毒止血的藥。在野外,我們也幫助過中了槍或是毒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象。但蒙嘉還能行走,阿沙卡和其他大象也在旁邊。如果我們貿然上前可能會遭到攻擊。萬不得已我們得用麻醉槍把它放倒,再把其他大象趕到附近,快速上前塗藥。”

“我來之後,好像還沒這樣做過。”雪顥說。

“其實我的原則是不輕易干涉大象的自然生活。但現在盜獵活動太猖獗了,不得已只好多幫幫弱勢的大象群體。”道格嘆了一口氣說。

“也許我們今天不用冒險出手了。”納姆朱指了指象群說。

只見阿沙卡獨自在灌木叢中用鼻子東嗅西嗅,不時拔起一兩株草。它拔了草之後並不放進嘴裡,而是堆在一起。翰文拉近鏡頭,看見阿沙卡拔的不是草,而是一種灰色的藤狀植物。

過了一會兒,阿沙卡用鼻子卷著這堆藤狀植物回到象群之中。它把植物塞進嘴裡咀嚼了一陣,用鼻子觸了觸蒙嘉。蒙嘉趴在地上,伸出後腿。阿沙卡前腿跪在地上,用嘴靠近蒙嘉,吐出藤狀植物的汁液和碎渣敷在傷口上,還用鼻子摁了摁。

“我們桑布魯人把這種植物稱為大象草,在野外受傷時嚼碎敷在傷口上就能止血生肌,估計是祖先從大象那裡學來的。”

“真是太神奇了。”翰文一邊仔細拍攝一邊由衷讚歎,“大象居然還會使用草藥。”

“大象是一種很有靈性的動物。母象分娩時如果遇到困難還會吃紫草樹促進子宮的蠕動。猩猩等其他動物都會使用草藥。我們人類其實對動物的世界瞭解太少。”道格說。

翰文想起了雪顥提過的大象酒。這種酒味道像百利甜,喝一口,舌尖先品嚐到牛奶的香甜,然後舌頭兩側的味蕾感受到咖啡的苦澀,當酒到達喉嚨時,就會感受到火辣的熱情。當地華人把它稱為大象酒,是因為非洲亞熱帶草原的荒野裡有一種叫作Marula的樹,果實含糖量高,大象很喜歡吃,到了成熟季節,被大象大量吃進象胃裡的果子發酵變成酒,大象會在草地上瘋瘋癲癲地跳舞,就像喝醉酒的樣子,當地人便將這種樹稱作“大象樹”。後來南非人用Marula的果實做成酒,俗稱“大象酒”。

阿沙卡敷完草藥後,最小的小象走過來,用鼻子觸控蒙嘉。蒙嘉站起來,兩個小傢伙走到一邊玩耍去了。

過了一會兒,象群繼續沿著河邊向前移動,兩輛車也慢慢跟在後面。道格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說小象後腿流血在減少,應該不會有事了。

“呀!”雪顥突然一聲大叫,把車上的人嚇了一跳。

“發生什麼事了?”在座椅上休息的翰文嚇得跳了起來,下意識地舉起擱在腿上的攝像機。這是他當戰地記者時養成的習慣,聽到響聲立刻開機拍攝,不然精彩瞬間就錯過了。

“我看見最小的小象掉進坑了。”雪顥指著象群說。

翰文將攝像機對準象群,調整鏡頭,但他沒看見小象,只看見阿沙卡跪在一個圓坑旁邊,長鼻子伸進坑裡。

翰文將攝像機放在三腳架上,雪顥幫著把三腳架升至最高,他還是看不見小象。他示意納姆朱開近一點,直到離象群只有二十米的地方,他才從鏡頭中看見那隻最小的小象在圓坑的底部焦急地轉圈。這個圓坑對大象來說並不大,一步就可跨過,估計小象也想學著大象跨過去,腿不夠長就掉下去了。

阿沙卡試圖用鼻子捲住小象往上拉,但滿身泥水的小象滑溜溜的,阿沙卡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其他幾隻大象也過來幫忙,都伸出鼻子去拉小象,但都使不上力,折騰了半天小象還在坑裡。

“這次我們是不是要出手幫忙了?”翰文問。他早上看見皮卡的車廂裡放著一大卷尼龍繩,也許可以套住小象然後倒車把它拉上來。

“我們先觀察一陣再說。”道格說。他仍然堅持不干涉大象自然生態的原則。

阿沙卡站了起來,其他幾隻大象也停下了動作,轉身後退。翰文以為它們要放棄小象了。

卻見阿沙卡開始用牙挖圓坑邊上的土。它用兩根長長的牙撬起一大塊土,土塊掉進坑裡,差點砸在小象身上。山牛和其他大象也過來幫忙挖土,往坑裡填。

這是要幹什麼?難道要把拉不出來的小象活埋了嗎?翰文心想。

看了一會兒,翰文明白了,阿沙卡在帶著大象們挖一條斜坡。

斜坡挖得差不多了。阿沙卡走到圓坑對面,跪在地上,用鼻子頂小象的屁股,小象慢慢沿著斜坡爬上來了。

“大象真是太聰明瞭。”看著一身泥的小象跟著阿沙卡慢慢往前走,翰文說,“它們就像我們人類一樣,會動腦子,想辦法解決問題。”

“你剛才也看到了,大象的確跟我們人類很像。”道格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到大象被盜獵分子無情地殺死會特別地痛苦。這些聰明的大象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我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麼你們中國人特別喜歡象牙製成的藝術品。”

“翰文的爺爺是中國的象牙雕刻大師。也許他能解釋這背後的真正原因。”雪顥說。

“是嗎?你的爺爺是象牙雕刻大師?”道格的聲音陡然升高了,盯著翰文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那他有沒有讓你幫他在非洲挑些又大又直的象牙?你是不是覺得阿沙卡的牙很適合雕刻成一箇中國古代的美女?就像王府井工藝美術商店裡擺放的那種?”

雪顥知道自己闖禍了,她用了is而不是was,造成誤會了。要是道格生起氣來,把翰文趕下車,那她也得下車陪著他穿過獅子、鬣狗、獵豹出沒的草原走回營地。呃,還能走回營地麼?

她趕緊說:“對不起,道格,我沒表達清楚。翰文的爺爺曾經是象牙雕刻大師,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們家現在跟象牙毫無關係了。”

翰文並沒有驚慌,他的語調緩慢而平靜,“很抱歉,我不能改變我從哪裡來這個事實。我自己的確差點成為象牙雕刻藝術的傳人。我來非洲後一直在逃避跟大象有關的話題,從沒拍過一條盜獵象牙的新聞。但是,我最近把這個問題想清楚了,在象牙問題上我們家並沒有原罪。我爺爺從未參與盜獵,他也不瞭解象牙背後的悲傷故事。他那個時代的歐洲人、日本人還有美國人都沒有保護大象的意識,幾十年前海明威和英國王室成員還以來非洲獵殺獅子和大象為榮呢。而今天,在我們都瞭解到在大象瀕臨滅絕的情況下,再去購買、製作象牙藝術品的確是一種犯罪,或者至少是同謀。”

“今天,歐洲人和美國人都已經改變了觀念,不再購買象牙製品了,為什麼中國人還十分熱衷這個呢?”道格問,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看來他了解情況後並沒有因爺爺之名而怪罪翰文。

“這個原因很複雜。象牙的確是雕刻藝術的最好材料。有些人認為戴象牙首飾是恭敬禮佛的表現,實際上佛教的第一要義就是戒殺生。更多的人是不知道獲取象牙必須殺死大象,他們以為把象牙拔下來大象還能用長長的鼻子喝水吃草,無憂無慮地活下去。所以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告訴人們精美象牙背後的血腥殺戮。”

“可是我覺得我們這些保護大象的人就像希臘神話裡的西西弗斯,乾的是推石上山的活,無效又無望。大象的黃昏已經來臨了,此後就是永無黎明的黑暗。”道格說。他扭轉頭看著車窗外,眼裡有落寞也有憂傷。也許這裡的草原幾十年後會變成一隻動物也沒有的寂寥荒漠,那該是多麼可怕的未來。

“道格,你一直鼓勵我們永不放棄的。我們要繼續拼搏啊,會有成功的那一天的。”雪顥說。其實,她心裡也是一片灰暗,但她不願放棄,也不能放棄,要不然草原上的日日夜夜又算什麼呢?

“今天這群大象表現有點奇怪。”一直安靜開車的納姆朱說,“道格,你看阿沙卡在幹什麼?”

他們抬頭朝左前方望去。阿沙卡舉起長長的鼻子,在空中不停地嗅。過了一會兒,它換了個地方繼續嗅。

“阿沙卡感覺到這附近有危險,在用鼻子聞風中的味道。”道格說。

翰文舉目四望,草原上草木稀疏,視野開闊,他沒看見任何危險跡象。

阿沙卡帶著象群又回到了河邊,它一邊沿河邊往前走一邊不停往河裡看。一會兒,到了一處水流平緩並露出部分河床的地方,象群在阿沙卡帶領下急急忙忙下水往對岸走。這次沒有鱷魚出現,也許它們都在剛才那片水草豐美、動物成群的區域活動,也許它們接到水裡的無線電訊號後趕去探望那位被大象摔傷的表兄了。

納姆朱下車察看了一番,說這個地方越野車也可以過河。越野車先小心翼翼地過了河。皮卡車再下水,沿著同樣的路線開到了對岸。

他們發覺,象群在不遠處的一片開闊地上停了下來,放鬆地吃草,小象跑來跑去地嬉戲。道格說象群今晚會在這裡過夜,他們也得在附近找個地方扎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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