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你殺的。”杜九言看著談氏,“既然不是你殺的,又何來保障堂包庇縱容你一說。”
杜九言掃過梅中平,轉身去看著門外的人,“此案,從報官開始,並非保障堂獨自處理。”
“事實上,保障堂並沒有這樣的權利,她們要做的,就是保護當時還是受害人的談氏權益。”杜九言道“仵作驗屍的結果,第一次是猝死。捕快查詢探訪的結果,是意外。”
“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都不曾想到,這是一樁,針對保障堂的完美謀殺案。”
“如果不是莊應來告,如果不是再一次找到袁義屍體,進行解剖,這很有可能會成為一樁,無人察覺的謀殺案。”
“在當今,解剖屍體勘察還沒有完全普及,不能作為一樁再普通不過的仵作查驗的方式下,這樣殺人的手法,難以察覺,包括我在內。”
“而保障堂,至始至終,她們一直在做她們應該做的事。她們不曾觸犯律法,不曾越過底線,不曾包庇縱容過任何人。”
“保障堂,依舊維持著當初開辦的初衷。而捨棄初衷本心的不是我們,是你們!”
她說著,走到門口來,將跛子插在牆上的棍子拿下來,拿在手裡,目光落在夏安身上,落在剛才罵著她罵著保障堂的所有人身上,譏諷道“你們忘了,讀書是為了什麼?”
“如果你們讀書考取功名,是為了一番大作為,那麼,保障堂的存在,女性的權益,根本不會對你造成影響,因為在當今時下,朝堂是女性們難以涉足攀登的高峰。她們還是她們,對於目標遠大的你,毫無影響!”
“如果你們讀書只是想充實自己,想要做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讀書人,那麼,女性的權益,保障堂的存在,在你眼中,就應該是天下太平,大周昌盛的一扇窗。”
“如果你們讀書,是為了做訟師,”杜九言看著燕京訟行的訟師們,“訟師的優異來自於性別還是身高?”
“如果有朝一日,有女子站在你的對面,和你比拼能力和辯訟,她行則不過贏了官司,她不行則自然會被淘汰。這和性別有關嗎?”
“她不曾讀書就站在公堂,這是她的捷徑嗎?不是,這是她致命的利刃,無論男女,腹中無物,她又能在這裡站多久?”她道。
眾人看著她,眉頭輕鎖,在思考。
“曾經,西南會長付懷瑾說過一番話,他說,訟師一行像一艘歷經艱難,終於能夠乘風破浪的大船,他畢生的心願,是讓這艘大船能夠穩定快的航行,他想做那個掌舵人,可惜,他用錯了方法。”
“大周,也是一艘大船,聖上就是那個掌舵人,我們都在船上,為了讓這艘船航行的更久遠,讓它更強大更穩固,我們都在憑藉自己的力量,努力推行著它往前行走。”
“或許,你想要靠近聖上,站在船頭,成為指揮方向的人。可是,你身後推行的人不重要嗎?”
“答案是重要的。”杜九言走到學子們中間來,看著一張張年輕的面孔,道“每一個人都很重要,這艘船上,少了一個人的努力,看似變化不大,可是,在某一個環節,在某一個點上,它很有可能生了你並不知道的滅頂影響。”
“所以,不要去看輕別人,無論男女老幼,包括你們在內。讀書不行你可以去經商,經商不行你可以做教書,訟師不行你可以去種地。”
“每個人的價值,並不取決他的身份和性別,而是來自於他本身對自己的定位和衡量。將目光放遠點,讓時間來給大家證明,保障堂的存在,對你們、對你們的後代帶來的影響吧。”
“它一定是積極的,正面的。”
“一定會成為指揮方向的你們,最不或缺的推行力。”
“各位!”杜九言重新回來,站在高高的門檻上,看著他們,目光清亮,含笑道“今天的辯訟,是一個局!是某個人想要除掉我,想要除掉保障堂而設的局,他在這件事上傷了面子,傷了自尊,所以他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打擊我。”
“而你們和申道儒一樣,成為了他殺我的刀,打壓保障堂的棍棒!”
“我死了,你們能得到好處?並沒有,你們和我並無瓜葛,可那個人有,他高興,他得意洋洋,他利用了你們手不沾血地挽回了臉面。”
“清醒點,去做你們該做的事,讀書,立志,做那個站在船頭指揮方向的人,而保障堂,將會成為你們的助力,不但不會阻礙你們前行的腳步,反而會給你們帶來無盡的力量。”
她說著,衝著眾人一拱手,道“遇事多想,多看多聽。或者,你可以再功利一些,去想想這麼做,對你的好處在哪裡?”
“若沒有,你為何要這麼做?”
“無論你們想做什麼,目標是什麼,包容必是你成功路上,最不可缺少的品行。”
“包容,也是這艘船前進的最大的助力。”
她說完拂袖轉身,裙襬猶如凌厲盛開的花,勢不可擋卻又不曾遺忘嬌媚。
門外,沉靜之中,剛才罵的歡實的人,不由自主去回味和思考她方才說過的話……
如果目標遠大,又何必附身來和才起步的保障堂爭存亡長短。
如果只是想要腹有詩書氣自華,又為何來這用這等俗世價值和目光來衡量保障堂。
包容,才是進步最大的助力。
是這樣嗎?
似乎是對的,他們想要立刻承認,想要鼓掌叫好,可又覺得鬧成這樣,此時此刻再鼓掌,臉面何在?
“好!”忽然不知道是誰喊道“杜先生說的好。她說用包容的目光看待萬物,對保障堂是,對世間的不公是,對我們所有已經和即將經歷的磨難更是。”
“只要有這顆心,哪怕我們不能成為指揮方向的那個人,我們也一定成為最強大最無堅不摧的自己!”
“好!”那人道“杜先生,我錯了,剛剛不該罵您罵保障堂。”
杜九言回過頭來,衝著那人一笑,道“沒關係呢,我剛才在心裡也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