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
可他臉上的神情居然嚴肅極了，眉目看向前方，一臉認真凝重。這樣的樣子與剛才的輕鬆大不相同，於是蘇霽月那句攻擊的話就好像是砸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又被彈了回來。
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麼想法，尤其眼下情勢危急，她只能不動。
長箭射入，下邊躺倒了一片禁軍。慘叫聲從前方響起，很快地上便被鮮血染紅。這樣緊急的情況下，那些參加大典的婢女女眷便叫得分外慘烈。蘇霽月分明看見有婢女撞到了那刺客的刀下，瞬間就被取走性命。
如此殘忍可怕的場合她雖見過不少，卻沒有一樣是針對她，但是現在，敵眾我寡，儼然就是一場必輸的架勢，尤其樓宸今日登基，他可是南朝的新皇，如果有絲毫的意外，那這一年時間打下的江山就等於是白費了。
“啊”的一聲慘叫，一名宮人的屍體被拋到他們腳下，雙眼圓瞪口吐鮮血，胸口更是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在汨汨流血。
血流成河。
“皇上，快走吧！”侯彥洪顯然也嚇得不輕，他沒料到登基之日會有這樣的事情。可即便情況如此危急樓宸依舊不動，與其說他鎮定自若倒不如說他是在等待什麼，直至前乾門方向“嘩啦”又衝入了一批人，一名男子在千軍萬馬的擁護下一身龍袍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了滿朝文武大臣和樓宸的面前。
樓宸的唇角，悄無聲息的勾了。
“南帝……這……”
“南帝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
“是啊……寢宮的大火，明明已經歿了，可是……”
“皇上沒死啊！”
“是啊，皇上沒死，那那一位……到底誰是皇上啊？”
“新皇已經登基了！我們該支援新皇！”
“哎呀，這亂世，我們還是順應時勢吧，誰贏聽誰的！”
“說的沒錯，誰贏聽誰的！”
場下一片喧譁，甚至都蓋過了宮人傳來的慘叫聲。蘇霽月看著那緩緩走近之人，一張精緻俊美的臉，帥氣陽剛的五官，最重要的是那眉眼之間有幾分與樓宸的相似，而再看他此刻的衣著，蘇霽月饒是不認識對方，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是……南帝？”
樓宸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不錯。正是那傳聞中被火燒死的南帝。”
他的面容又恢復如常，狹長的鳳目凝視著她，沒有驚慌，反倒似胸有成竹。
但蘇霽月的情緒已被這訊息牽引過去，壓根沒留意他的神情。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南帝沒死？那當日大火是他演的一場戲了？難怪大軍只是圍城南帝卻那麼容易就投降了，還公佈了樓宸的身份，原來一切都是為今日做準備。
對方如果在今日贏了，那就是成功誅殺謀逆亂臣賊子，如果輸了，也是被人謀害，幾乎可以說是一箭雙鵰。
他這麼臭樓宸的名聲，讓他揹負千古罵名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這個。
自古帝王，歷史上窮此一生權傾朝野卻始終沒有拿下皇位的人大有人在。上位者，大多隻想留下千古賢名，而非遺臭萬年。
南帝的做法，無非就是即便死也得拉一個人墊背。
多陰險歹毒的一個人！
“皇兄，別來無恙啊！”隔著各種慘叫，隔著血流成河的屍體，樓北宇眸底透著笑意，看著遠方一身袞服的樓宸，得意之色毫不掩飾，“沒想到你會輸給朕吧？你以為，沒有了暗殺門，朕就一無是處了麼？你錯了，朕當日既然能從你手裡奪下這天下，今日照樣能將你趕出這張龍椅。不論多少年，你永遠都只是朕的手下敗將！”
“是麼？”樓宸勾起唇角，上前一步讓蘇霽月落在他後頭，看著他道，“你今日來了倒是正好，新賬舊賬正好一起算。”
“好啊。”樓北宇儼然已是有了必勝的把握，“朕看著你如何衝出這千軍萬馬，實不相瞞，留守宮中的兩萬禁軍全都被朕換了，他們現在全是朕的人，至於你……”他環顧了一眼四周，眼尾上挑諷刺鄙夷，“也就只剩這殘兵敗將的一千多人了。”
蘇霽月抬起頭來看向前方，果然如他所言，前乾門方向不斷有禁軍湧進，對著樓宸的人便一陣砍殺，絲毫不顧及殺的是誰。
整個前乾門瞬間就成了一個屠宰場，樓北宇的人殺紅了眼，連無辜女眷都不放過，除了那些個文武百官，現場沒有一人能夠倖免獨守。
若非她此刻跟在樓宸身側，按照目前形勢只怕早已遭遇不測！
她心口跳動得厲害，忍不住抬目去看前方那道巋然如山的身形。手指依舊被他握著，她掌心已經出了一層密汗，可他的卻乾燥溫暖，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緊張，無息之中，蘇霽月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圈得更緊了，他甚至用拇指扶過了她的掌心，輕緩柔和，無端的，蘇霽月一顆浮躁的心就這麼安定了下來。
她怔怔看著眼前這道背影，夢中的情景一再融合，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心起了變化，好似她成了夢中那個被他擁在懷中呵護的女子，好似與他訴說柔腸的人就是她自己。
恍惚間，她整顆心都安靜了下來，好似整個世界除了他之外，再無旁人。
血流成河與她無關，刀劍飛舞也與她無關，她的眼裡只有他，只有眼前這道泰山崩於前而依舊面不改色的他。
一個恍惚，他無端闖入，佔據她整個生命。
前方的男子並未回頭，只是一心看向前方，好似從不分心，直至他的聲音再度響起，蘇霽月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到底怎麼了？
怎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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