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翠翠倒是確定,她憂慮不減:“但是被大爺知道,已經了不得了。奶奶,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起初一點兒都不信,可大奶奶失魂落魄的,又說什麼讓奶奶別埋怨她,家裡老爺都不許她來報信,她想了半天,偷偷來了,盡力了什麼的。亂七八糟說了一通後才要走,我想再問問清楚,怕大爺和姜姨娘那邊聽見動靜,沒有敢攔,只好讓她走了。”
蘭宜嘴角勾了勾。
她應當笑不出來,但又確實覺得有點可笑。
怪不得紀大嫂傍晚時候才過來,使得楊文煦沒能當天出城——按照她逃下山的時間來算,下午就該把信捎到了。
原是受了她父親的阻撓。
紀大嫂對陸老爺該是實話實說的,陸老爺在知道有可能招惹上“謀刺沂王”的罪名之後,連求證一下都沒有,就壯士斷腕,將她這個“禍根”斷在了外面。
她的父親就是有這種直接而利索的趨利避害的本事,一如當年他陪嫁良田將她嫁入一貧如洗的楊家,一如多年後她做了鬼,他帶著小兒子上京趕在楊文煦娶新婦之前讓小兒子認“姐夫”。
“奶奶?”翠翠擔心地喚她。
蘭宜回過神來,她沒傷心,這次的路是她自己選的,什麼她都可以平靜面對。
“沒事。”蘭宜道,“回來路上雨下得很大,他沒注意。”
翠翠不能安心,她猶豫了一會,低聲道:“奶奶,你是不是知道會出事……才不肯帶我一起去進香的?”
蘭宜眼神微微一顫。
日夜相伴到底不同,楊文煦那樣精明,卻對她做的事一無所知,翠翠一個實心眼的丫頭,反而覺出來不對了。
但她不能告訴翠翠,翠翠知道的越少越好,如果事發,楊文煦不會太為難一個矇在鼓裡的奴婢。
“我怎麼會知道,仰天觀是因為沂王遇刺才封了山,”蘭宜說了一半真相,“我從哪裡知道這種事呢?我也不可能去行刺沂王呀。”
這點翠翠是相信的,連忙點頭。
她雖然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婢,但還沒見過什麼大官權貴,沂王那樣的人物,像是活在天上,無論好壞,與她們都該是毫不相干。
“奶奶,那究竟——怎麼會,”翠翠有點結巴,她不知道該怎麼問,極小聲地道,“是沂王欺負了你嗎?”
蘭宜:“……只是個意外。”
說完見翠翠還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只得多尋一句藉口,“他認錯了人。”
這解釋不算太高明,更缺乏細節,但翠翠遲疑著,還是點了頭,沒有再問,一來莫名地有點不敢,二來,也怕傷著蘭宜的臉面。
就當它是個誤會,過去就過去了吧。
“大爺呢?”蘭宜轉而問。
她和楊文煦之間的一場較量是免不了的,她知道。
翠翠不清楚,出去問了人,回來答道:“聽說前面來了客,大爺去待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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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煦待客的時候很長。
似乎是一波客人走後,又來了一波。
這個訊息是周姨奶奶帶來的,她來看望蘭宜,順口說了前院的事。
“……是李家的三爺和趙家的大奶奶,去仰天觀原為著散心,誰知碰上那樣的事,豈有不怕的?如今人雖放了回來,一家子都不定心,不知從哪兒知道咱們家也有人遭了難,就上門打聽來了。”
蘭宜臉色未變,翠翠卻有一層心虛,搶先道:“有什麼可打聽的?我們才回青州,比他們更不知根底,既然去了嫌疑,安安分分地待著就是了。”
周姨奶奶笑:“誰說不是呢,偏他們覺得大爺有官身,訊息該比他們靈通,老爺做主把人請進來了,大爺不好不見,只得去敷衍敷衍。”
又道:“大奶奶身上好些了?昨兒我聽見大奶奶回來,剛來探望,就看見大奶奶往下歪倒,可是嚇了我一跳。依我說,便是有一萬個人行刺沂王,大奶奶也不可能是那其中一個,真是白白地吃了一遭苦。”
翠翠愛聽這話,忙道:“可不是麼。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和我們奶奶一點關係都沒有。對了,還要多謝姨奶奶幫著扶了奶奶一把。”
“哎呀,那值什麼。”
周姨奶奶顯得全沒放在心上,她今日不是空手來的,還帶了點禮物,是一匹雪緞,她要展開給蘭宜看,人不知不覺地站得離蘭宜很近,壓低了點的聲語往蘭宜耳朵裡鑽:“大奶奶那件衣裳壞了,想是穿不得了,這緞子素淨又細膩,正好給大奶奶製件新衣——”
翠翠臉色大變。
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的蘭宜目光從雪緞上移開,抬起了頭來。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中秋快樂,安心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