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很侷促,兩隻手緊緊地攪在衣前,好在她牢牢記得來意,蘭宜問她有什麼事以後,她撲通一聲又跪下:“夫人,姨奶奶讓奴婢來求夫人,姨奶奶出事了,我們實在走投無路了——”
蘭宜問道:“怎麼了?”
“是老爺,老爺說姨奶奶的孩子不是他的,嗚嗚……”秋月哭起來,“老爺癱在床上以後,姨奶奶挺著肚子服侍他,每日替他擦身餵飯,他聽信別人的閒話,居然懷疑姨奶奶,說姨奶奶肚子裡的孩子是野種,要打死姨奶奶,嗚嗚——”
蘭宜道:“是閒話嗎?”
“……”秋月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惶恐地伏在地上,看向蘭宜。
蘭宜心平氣和地道:“你不說算了,是不是都不要緊。”
“是,姨奶奶沒有做對不起老爺的事!”秋月急著辯解。
“那你那個親戚是誰?”翠翠趴在簾邊聽得聚精會神,及時發問。
秋月臉色一白,知道有些前事得交待一下,她低聲道:“奴婢沒有想瞞著,姨奶奶讓我告訴夫人,她從良前在樓子裡有一個相好,被贖到楊家以後,那個相好來尋,姨奶奶念及舊情,見了他兩回——但只是見了見,別的什麼都沒有!到第二回 ,那個相好就露出真面目來,他問姨奶奶要錢,姨奶奶要是不給,他就去找楊老爺,說姨奶奶和他有私情。”
見素等侍女都聽住了。
楊家廟小,可妖風真大啊,沂王府還沒這麼多事呢。
“姨奶奶後悔得腸子青,可也晚了,只得湊錢給他。因此鬧出了虧空,就是夫人知道的那三百兩。後來——”秋月頓了頓,小心地看了一眼蘭宜,“接二連三地出了事,家裡顧不上理論,姜姨娘又被攆到鄉下去,姨奶奶就慢慢地挪賬把錢補上了。”
見蘭宜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事情本來就要描補過去,老爺病著,還誇姨奶奶,說姨奶奶服侍用心,要是再能養下個兒子,等過了太太的孝,就把姨奶奶扶正。誰知道——”她的聲音痛恨起來,“誰知道那個殺千刀的居然沒死,他又找來了!”
翠翠驚呼:“你們姨奶奶那個相好?”
“從前的。”秋月糾正,“姨奶奶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早跟他一刀兩斷了。”
翠翠點頭:“嗯,你們還想借夫人的手把他弄死。”
她是直腸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秋月尷尬了一下,低聲下氣地道:“他確實也被人收買,說了王爺和夫人的壞話。”
蘭宜沒追究她,微微皺眉:“你說,他又回來了?”
秋月無力點頭:“他瘸了一條腿,胳膊也吊著,說是讓沂王府打的。他來問姨奶奶討湯藥費,姨奶奶驚掉了魂,不想給他,怕他鬧,但再給他,又實在拿不出錢來——姜姨娘走後,大爺說姨奶奶又要養胎,又要照顧老爺,把家務和賬全部收到了自己手裡,姨奶奶自己的私房全填之前的虧空了,真沒法子了。
“那個畜生拿不到錢,不肯罷休,而且漸漸察覺出來是姨奶奶設的局,更加厲害,後來,就讓家裡的人看見,告訴給老爺了。”
秋月抹眼淚,“老爺氣得發瘋,憑姨奶奶怎麼辯解,都不肯信,要人拿板子來,當場打死姨奶奶,還是大爺聽見動靜,趕過來攔下了,勸老爺說殺人犯法,而且這事要鬧開了,家裡名聲更不好聽,好說歹說,終於勸得老爺打消了主意,先把姨奶奶關進了柴房裡。”
翠翠問:“那他們準備怎麼處置姨奶奶?”
“說明天送姨奶奶到鄉下老家去。”
這聽上去尋常的一句話,秋月說時卻面露恐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蘭宜。
有這位舊日大奶奶當街毒發的例子在前,“送到鄉下老家”這六個字的含義在楊家已經不一樣了。
那就是要送命的。
“求夫人救命,姨奶奶從贖了身就打定主意要安心過日子,雖說犯了點糊塗,可很快就悔改了,老爺癱了,姨奶奶也沒有半分嫌棄,大爺見了,都對姨奶奶和氣了些——”
秋月哽咽,手捶在地上:“誰知道,那個畜生居然沒死啊!”
蘭宜沒說話。
對這一點,她也是意外的。
鈴子親眼看見人被抓走,那樣的無賴,在衙門都未必有正經戶籍,沂王府捏死他不比捏死一隻螻蟻費力多少,但在審問痛打之後,竟留了他性命。
——以他的實際作為來說,經了官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懲罰,總不至於為傳了幾句閒話判他個斬立決。
那種東西不會對沂王府還有什麼用途,否則不會把他放了,這隻能說,是沂王府剋制了殺意,沒有將權力肆意揮灑。
沂王在青州這麼多年,以藩王身份而名聲不壞,不是沒有理由的。
只不過,這就讓周姨奶奶的利用落了空,她自己犯的糊塗,終於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作者有話說:
給大家彙報下,本文後面就是日常風了,我想跌宕點跌不太起來(小聲),雖然按設定應該有驚濤駭浪的,但可能前面蘭宜過得苦我情緒消耗有點厲害,後面再也苦不動了,我就想搞戀愛。
然後王爺目前爹是有點,是他的身份和本身性格導致,問題不大,給後面留點進步的空間,而且,咳,這個人設浪起來會比較香,悶得越久,反彈得才越厲害~
再PS:今天少點我知道,我有存稿,但不敢更,得留著應付卡文的時候,能不斷更我真的不想斷,那個陰影跟壓力都太大,我們細水長流吧,對本文的期許能日更完結就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