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月明如鏡,圓如盤。
那些穿於觥籌交錯之間的繁蕪的星辰,終於喚醒了昏沉沉的榮喚鍾。
他抬眼,只見林靖憂心忡忡的目光,“你如何了?”
“我如何了。”晚風吹醒了神智,他卻只覺得神志恍惚。
他是如何了?他只是醉了罷。
“你竟然醉了?”林靖忽而有些堂皇,“喚鍾,我認識你那麼多年,可一次也不見你曾經醉過。”
“是啊,一次不曾。”他忽然覺得可笑,再看一眼碗裡斟著的半碗酒,只覺得一股濁氣。
就像是樹下桃間,就連那花香也有些刺鼻。
他究竟還是醉了吧,卻不知何故。
“我是如何在這兒的?”他分明記得那時是在花坊湖上。
“我也不知。”林靖也是愕然,卻只是搖了搖頭,“我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在這兒了,你倒好,便是醉了,也還認識路的。”
榮喚鐘的眼裡卻是有什麼在閃爍。
只是這時管絃嘔啞,有舞姬在杯盞之間流轉,晚宴這才開始了。
李苒兒卻待在了屋子裡,只看著外邊比星光還要璀璨的燈火,聽著那惱人的鶯歌燕舞,只覺得愈氣惱,只是一把掃了桌案上的筆硯洩氣,“定是那該死的雪兒,她好大的膽子!”
“她未必有這樣的膽子,”沈氏也覺得顏面無存,只是一想起榮國公府上的那位大奶奶尤氏,沈氏的眼裡又惡毒了三分,“只怕是有些人惱了你爹身居高位,這才做了手腳。”
李苒兒終於回想了起來,“娘是說……”
沈疏卻只是出了低低的陰冷的笑聲。
而此時在別處,貞娘只是羨慕地望著屋外的繁華,“真是熱鬧啊!”
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貞娘不想過去麼?你是國公府上的二姑娘,應當是過去的。”
“我麼?”貞娘低頭打量著自己,又想起了苒兒拿一件錦衣,“站在苒兒身邊的我,應當是很醜陋吧。何況,我沒有像樣的衣服。”
“貞娘。”楚慕染收了手上的筆,“原來你是擔心這個。”
她說著起身,只是從櫃間拿出了單單一套再樸素不過的純白色軟銀輕羅百合裙,只配上翠水薄煙紗,看上去只覺清清淡淡,是再樸素不過。
貞娘疑惑,只是單憑著這些?
“你有不一般的風韻,那套錦衣配你,俗氣。”楚慕染只淺淺道。
貞娘一時愕然,嘴裡似乎堵著什麼,說不出半點話來。
“我是說衣服,俗不可耐。”楚慕染只輕笑道,遂拉了貞娘換上了衣服,為她用淡淡的胭脂染上了娥眉,又用了一支細細小小的筆,只是輕輕地幾筆,便勾勒出了眼睛的輪廓,只覺那一雙燦然的水眸間星光閃爍,只是清淡的梅花妝,更顯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的臉。
貞娘似乎難以置信,右手輕輕覆在臉上,眼底滿滿是無言的驚歎。
“只是……”屋外的月光太過淒冷,就像是她心頭忽然的寒涼,“慕染,我並非長袖善舞之人。”
是了,貞娘從小體弱多病,整日臥在床榻上靜養,只不過是讀了幾本書,能寫幾個字罷了。
既不會撫琴,也沒有力氣起舞,自然也就失去了李苒兒的風華絕代。
這樣的自己,就算是如何的驚豔,不過是花瓶罷了。
貞娘這般想著又喪氣了起來,滿面愁容,真真是我見猶憐。
楚慕染卻只是淡淡含笑。
庭院裡又熱鬧了些,歌舞過後,也不知哪家的公子似乎有了幾絲不悅,“為何卻不見李家一個公子姑娘,莫不是瞧不起我們不成?”
接著是一眾的附和聲。
丫鬟匆匆告知了沈氏,沈氏不禁滿面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