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衍的家在長安城西一處地處偏僻卻不失高雅的府邸,亭臺樓閣,崢嶸軒昂。
即便是歡逸塵,也從未瞧見過這般經濟巧妙的格局,暖陽與清幽交錯之間,恍若仙境。
歡逸塵神色微怔,只覺此情此景,甚是熟悉。
只是他卻始終想不起自己何時見過了這般光景,而便是神色微怔之間,又是聽見了小包子脆生生的聲音,軟糯的手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孃親,我帶你去看看好東西,阿爹說了,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這東西,我就一直留著!”
那一雙圓滾滾的眼睛裡此時此刻是愈閃耀的光芒,便是歡逸塵此時此刻也沒有意識到嘴角上揚的弧度,只見他與此同時微微一頷,輕車熟路地拉著包子的手,卻也是小心翼翼,“好!好!”
嘴角明媚,一如往常。
然而,此時的顧朝衍站在了他們的身後,視線停留在了這二人一大一小的背影之上,是無論如何都移不去了,似乎生怕這樣的光景太過短暫,若是自己只是微微錯開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一般。
卻是這時候,還未進了顧家的門,歡逸塵卻是忽然停了下來,眼睛裡是此時正佇立在了門口一副促狹模樣的少年的身上。
雖說看上去年紀輕輕,眉眼之間卻是老成的模樣。
顧朝衍自然也是瞧見了。
而微微蹙著眉頭,他並未多言,只是領著那少年從另一處離去,二人很快就到了空無一人的寂靜的院落之中,那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顧朝衍還未停下了腳步,卻是聽見了蘇戩輕笑一聲,“顧老闆的買賣,向來是千金難求。蘇某這會子總算是明白,原來竟是如此。”
顧朝衍身形一頓,卻未轉過身子,只是雙手負在身後。筆挺的身影映入眼簾,蘇戩卻是沉沉嘆息一聲,他方才遠遠地被瞧見了那三人的影子,而他的眼睛裡,當他看著顧朝衍望著歡逸塵的眼裡的光芒的時候,便是已然明白過來。
他蘇戩這一段生命的光景裡,如今他自是回到了十七歲那一年,正是初出茅廬的年紀,也是他生命之中最歡樂的時光,然而這一段年歲。這一段歷史,卻也是屬於那位神秘莫測的顧老闆的風花雪月。
他終於允了自己,就像是他為了尋回心裡那少年,他自是為了他心中的那人而來。
只是蘇戩猜到了大概,卻是哪裡會想到。這件事情,終究還是比自己所想到的要複雜得多,只是……蘇戩終究還是不明白。
“只是顧老闆的本事,若是心中真有不捨之人,您既是能領著蘇某回到了往昔,為何自己不能夠直接去尋了,反而是藉著蘇某?”
畢竟這顧老闆的本事。如今便是此時此刻,只怕是無論是誰,都無法捉摸。
而顧朝衍便是在聽見了蘇戩如此說來的時候,眼底的冰冷仍舊沒有散去,聲音也同樣是淡淡而已,“若是我果真能夠說回就回。又何必要藉著你這一樁買賣回到了這裡?”
望江樓的生意雖說是不同尋常,終歸那也算是生意。
顧朝衍不能夠自己孑身一人回到過去,只有藉助了某個來尋了生意的有著足夠的念想回到往昔的有緣人,才能夠成功。
他當初答應了蘇戩,從來都不是因為了他的家財萬貫。名利雙收。
只是因為他在蘇戩的眼睛裡看見了他深深的念想,還有他眼睛裡深深的哀傷,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墨。
傷有多深,思念就有多重。
所以他才會應了下來,也終於如願以償,倒退了七年的光陰,回到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而蘇戩望著顧朝衍的一時沉默,也不知曉如何是好,腦海之中卻是忽然閃過之前那一抹白衣束的身影,方才不過是匆匆一面,他不知為何,只覺得很是眼熟,如今腦海之中只如晴天霹靂,他身子一僵,終於回想起來,“方才……丞相大人!”
蘇戩如何都想不到,顧朝衍所尋之人,竟然會是堂堂丞相,歡逸塵!
“夠了!”只是蘇戩話音未落,顧朝衍已然是聲音沉沉地打斷了他的話,面上是愈地沒有表情,“你尋了我來,無非不過是為了尋到了那少年罷了……”
蘇戩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顧朝衍雖說語氣之中冰冷無情,卻是說得一點兒錯都沒有的,他此番心急如焚,正是為了那人,才穿來了這裡,蘇戩並不是沒有去他心心念唸的故居看過,而他急匆匆趕到那裡的時候,心心念念,卻不想並未瞧見了心中思念的少年。
物是人非,這房間裡的擺設冰冷刺骨,空蕩蕩的屋室之中佈滿了灰塵,彷彿已然許久沒有人居住。
蘇戩已然石化,始終難以置信。
畢竟那便是他們此時二人所居住的地方,如何這時候去的時候,卻是陌生得不像話?!
“穿越往昔,本就是違背了天命。”顧朝衍平靜的眉眼之間忽然已是風起雲湧,“既是違背了天命,扭轉了歷史 ,自然有什麼是要有所改變,如今你尋不到那少年,也不是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只是蘇公子還請放心,顧某既是收了你的銀子,做了這一樁買賣,生意還沒有做完,顧某自然也是會為了蘇公子尋到了他的。”
話雖說如此,蘇戩並非不信任顧朝衍,只是眼前的人實在難以估摸,蘇戩瞧著顧朝衍深邃的眉眼之間是深不可測的複雜,想了想,微抿著薄唇,終究還是微微頷,應了下來,“既然如此,也就有勞顧老闆了!”
“無妨。”顧朝衍卻仍舊是面無表情。
匆匆交談之後,他很快就送了客。
卻不想一轉身,卻是瞧見了歡逸塵忽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的身影,他比起自己的記憶之中,又是清瘦了許多,面上也似乎多了些慘淡的蒼白神色,似乎身子一直不大好,雖說如此,嘴角卻還是含著淡淡的笑容。“令愛果然十分可愛!”
說話之間,顧朝衍卻是忽然之間身子一頓,眉眼微挑,也不知曉阿此時是究竟想到了什麼。唇角是難以察覺的弧度,雖說不過是轉瞬即逝,“若是你歡喜的很,帶回去,那也是無妨的。”
這話說得,歡逸塵嘴角抽抽,心裡卻是想著……
這父女二人雖說眉眼幾分相像,只是包子可愛的很,倒不像是面前的人,如此冷冰冰。性子什麼的更是大相庭徑,果然是親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