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1 / 3)

貞娘這才略略抬頭看著身旁的霜兒,只磕頭說道,“是貞孃的錯,貞娘甘願受罰。”

“人走,姐兒留下!”薛母的聲音不近人情。

“老祖宗!”貞娘挺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顯然沒有料到薛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聲音顫抖,依舊柔柔弱弱的,“這是貞孃的骨肉!”

“也是薛家的骨肉,薛家的人,我是絕對不會準你帶出去的!”薛母又敲了一下柺杖,似是一錘定音一般,說罷便轉過了身子,正欲離去,幾個丫鬟便在這個時候心領神會,走上前去就要奪過貞娘手裡的孩子。

貞娘不知道哪裡的力氣,卻是緊緊地護住了姐兒,只是已久不敢出什麼聲音來,只是默默地拼死抵抗著。

李嫣然挺著個肚子,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想著沒了貞娘,自己便可以慢慢對付她懷裡的這個小雜種,嘴角又是勾起了一抹惡毒的笑意來,只是看著貞娘抵死都不放手,她遂冷哼一聲,話語裡帶著幾絲的不屑,“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這班抵抗又是為何?姐兒在咱們林家,好歹也是個小姐,若是跟著你,豈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的苦頭吃的!”

“我的孩子!”貞娘卻聽不進去她的話,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姐兒顯然是被這一番爭搶驚醒到了,竟哇哇大哭起來,哭聲震天,害得李嫣然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是愈地厭惡起這二人來。

“老祖宗!”貞娘對著已經走了幾步遠的薛母哭喊著,“貞娘知錯了!”

薛母不聽,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貞娘不該不停老祖宗的話!”

薛母依舊向前走著。

“請老祖宗留下貞娘!”

薛母的腳步一頓。

“貞娘願為奴為婢!”

“好!”薛母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瑞兒,你去拿過姐兒來。”

貞娘見薛母終於鬆了口,這才垂下了身子,李嫣然倒是不服氣了,暗暗扯著林瑞的袖子不讓他過去,一雙柳葉眉透著毫不掩飾的怒意,那眼神更是要冒出火來。一邊是妻子。一邊是老祖宗。林瑞顯得有些為難,握了握李嫣然的手看,想要安撫著她。

李嫣然卻一把打掉了林瑞的手。依舊攔著他,他倒要看看,這個林瑞,究竟聽誰的!

“還愣著!”薛母的聲音離得老遠了。卻依然具有穿透力。

嚇得林瑞一個心驚膽戰,慌忙奔到了貞娘身前。貞娘抬頭,見是林瑞,只能依依不捨地將姐兒遞了過去,剛想叮囑一番。李嫣然卻不耐煩地嚷嚷著,“看夠了沒,走了!”

“是!是!”林瑞一把抱過姐兒。看都不看貞娘一眼,便跟在李嫣然的身後離開了。

貞娘看著二人的背影。只覺得一鍋滾燙的水淋在了自己的心頭,於是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支離破碎了。霜兒見貞娘單薄的身影,一陣微風拂過,薄如蟬翼的面紗輕輕地浮動著,揚起了貞娘那姣好的面容,霜兒揉了揉眼睛,只是下一瞬,那面紗又落了下來,霜兒想著定是自己眼花了,這才急急地跑上前,扶起了貞娘。

“還愣著幹嘛,還不快乾活去!”一聲厲喝傳來,貞娘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淪落成了一個丫鬟,剛想接過喊話的手裡的掃帚,只是一根藤條卻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貞娘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皮開肉綻的後背。

“老祖宗說了,先打了你三十下,再放你幹活去,沒死是你命大,若是你死了,便拖去亂葬崗胡亂埋了!”

貞娘一驚,凌厲的鞭子卻一道道打了下來。

是日夜深,雙霞漫天,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難以化開,貞娘歪在草垛裡休憩片刻,只是遍體鱗傷的身體早就疲憊不堪,只有那劇烈的疼痛感支撐著越來越模糊的意識,貞娘捂著嘴巴,壓抑著咳嗽的聲音,只是收回手的時候,卻分明看見了手心裡刺眼的血紅。

楚慕染的聲音近在耳畔,“我可以改變你的往昔……”

然而,貞娘只是微微地笑著,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小姐!小姐!”只剩下霜兒混著哭腔的聲音無比真實,“小姐,霜兒要離開你了,只是你待霜兒這麼好,這件事一定要和你說的,二爺與二奶奶,正思忖著要害死姐兒,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姐兒!”齒縫裡終於擠出了虛弱的聲音來,待到貞娘掙扎著想要觸碰著霜兒的手,摸到的,卻只不過是一片虛無。

門外是急促而強烈的敲門聲,一聲,一聲,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顯得尤為突兀,不時從哪裡傳來了尖銳的咒罵聲,敲門的聲音斷了片刻,爾後又奏響了它的悲鳴。

楚慕染開門的時候,看見貞娘渾身沐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門口。

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楚慕染的那一剎那,終於昏沉沉暈了過去,只剩下懷裡的姐兒在她娘溫暖的懷抱裡,嚎啕大哭。

楚慕染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不來幫忙嗎?”

男子終於從屏風後優哉遊哉地走了出來,將貞娘橫抱起,放在了醫坊的床榻上,楚慕染安撫著懷裡的孩子,卻看著貞娘緊閉著雙眸,一襲淡藍色粗布麻衣染上了奪目的血紅,緩緩化成了詭異的藍紫色。

“捱了這麼重的打,竟然還能從林府趕到這兒?”男子挑了挑眉。

“只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楚慕染先將姐兒放在了搖籃裡,又為貞娘施了針,且小心翼翼地將白色的粉末輕輕地撒在了貞孃的傷口上,又為她墊高了枕頭,這才進了另一邊的內室抓了些藥材,卻是不理會男子了。

蘇鈺覺得無趣,遂打著哈欠又回了楚慕染額臥房之中。又打了個哈欠,便睡死在床上了。

等到天色濛濛大亮,貞娘卻還沒有醒來,楚慕染逗著姐兒玩兒,姐兒自打一落地就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貞孃的奶水並不多,也沒個奶孃。她自小便生得與常人不同。毛稀疏,瘦瘦小小,為此。林瑞便愈的嫌棄自己的這個女兒了,只是有一點倒像是尋常的小孩一般,便是姐兒的一雙小手卻是肉嘟嘟的,煞是可愛。楚慕染吹了吹湯匙裡的米糊,只是手剛伸過去。卻被姐兒的小手握住了手指。

“嘻嘻,嘻嘻。”姐兒咧著嘴笑著。

楚慕染的臉上只是淡淡的笑,眼神卻有些異樣。

“大夫,大夫!”屋外是哭天喊地的聲音。楚慕染臉色微微一變,這才自個兒推著輪椅慢悠悠地出了去,受傷的是個年逾古稀的老者。一頭的白,半坐在地上動彈不得。只是口角歪斜,不時又涎水從嘴角落了下來,扭曲的五官卻在無聲地訴說著他的痛苦。

“大夫,”陪他來的是個身體膚的婦人,身寬體胖,著一身簡單的花衣,一見楚慕染,那眼淚就吧嗒吧嗒流淌了下來,“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爹!”

楚慕染只是盈盈一笑,喚了那婦人將老者抬到了床榻上,兩根纖纖玉指捏在老者的手腕上,半晌才收回了手,又拿了少許艾絨來,以艾絨為引,香菸嫋嫋,又將艾絨遞與了婦人,令她著燻體表穴,自己鋪排了一排銀針,精準地紮在了老者頭顱上的幾個穴位。

不消多時,老者的身子竟然輕輕地一顫動,嘴角的涎水更是止住了。

老者漸漸有了知覺,吃力地抬起手來,指著婦人。婦人一見,激動地喚了一聲“爹”,老者吃力地點了點頭,婦人這才邊哭便笑著,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形數驚恐,筋脈不通,病生於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藥。”楚慕染只是淡淡地說道,“老人家的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關鍵在於久治,若人能養慎,不令邪風乾忤經絡。適中經絡,未流傳臟腑,即醫治之。四肢才覺重滯,即導引、吐納、針灸、膏摩,勿令九竅閉塞,倒也還能痊癒,我且去開些方子來,兩位請稍坐片刻。”

“謝大夫!謝大夫!”婦人連連俯身感謝。

待楚慕染終於緩緩拿了方子出來,只聽得那婦人絮絮叨叨地罵著,“都怪那好死不死的林家,若不是他們家的人如此囂張,爹爹您又怎麼會落得這步田地?!”

楚慕染眼睛微微眯起,只是臉上含著笑,遞了方子和幾帖藥給了婦人,“前幾日見了老人家,身子倒還是硬朗,雖說這是隱疾,也不至於這麼快就作,不知是碰到了什麼事情?”

楚慕染這樣不經意之間一提及,倒是戳中的婦人的心事,她便想起林家那群為非作歹的人來,不由得喋喋不休地吐著苦水,“姑娘醫術高明,深居簡出,自然不知道這洛陽城,可是要變天了!還不是那林家,仗著自己家的老爺官居高位,為非作歹,聽聞昨夜家中不知道哪個奴婢偷跑了出來,全城到鬧得沸沸揚揚不說,還挨家挨戶蒐羅了過去,要我說,不就是個奴婢,有什麼好折騰的,這不,偏巧遇上我爹這般脾氣執拗的,硬是攔著門口不讓他們進去的,叫他們一頓好打,便成了這幅模樣,真是造孽哦!”說著兀自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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