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6川不置可否,並不接慕染的話,只是淡然說道,“不造了,慕染,你可還記得我昨夜同你說的,我們要去見一個人。”

慕染自然記得,只是不懂6川究竟要幹什麼的慕染蹙著眉,神色複雜地打量著眼前面色幾分蒼白的6川,難不成他真在這裡站了一夜?!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6川很快便領著慕染出了屋室,江陵城的早市十分的熱鬧,她跟著6川行走在天光乍亮的集市之中,四周是入而不決的嘈雜聲以及各種叫賣的聲音,鼻尖混著四處飄散來的芳香,慕染這才覺,自己似乎許久沒有感觸到這般真實的光景了,她緊繃許久的心情終於在這時得到些許的放鬆,若不是忌憚著身邊的6川的話,慕染覺得她大概還能再放鬆許多,只是6川陰沉沉的眸子就這麼不時地凝固在自己的身上,似乎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會逃跑一般,慕染也只能輕微地放鬆下來,不時地還是要維持著警惕的神經的。

只是慕染同6川的相貌在民風淳樸的江陵城畢竟顯得太過扎眼,而她此時就這般隨著6川走在江陵城的街道之時,迎來的便是是不是打量著他二人的目光,那些神色迥異,大多帶著探究以及驚羨的神色。慕染偶爾淡然的眼眸掃過他們,便是知曉他們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麼,自然,在他們的眼裡,她同6川,就像是一對恩愛無比的璧人一般,郎才女貌,看著自然是賞心悅目。

雖然因著這般探究下來,慕染在心中早就冷笑了許久了,只是6川也並未注意慕染此時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越過了這般吵吵鬧鬧卻帶著鄉俗氣息的街道,四周的喧囂漸漸地散去,眼前的小道也逐漸變得清幽起來,待到視野再一次逐漸開闊,四周鳥語花香之時,慕染這才覺,自己卻是忽然停在了一處看著熟悉去分明是第一次見到的府邸的門口。

這座府邸遠離鬧市,環境清幽,古樸的大門半遮半閉,卻有一名小廝正百無聊賴地蹲在門口得石階之上,又不時探頭探腦地張望著,遠遠地看著自己同6川二人走來之時,那小廝年輕幹警的面龐之上這才展露著毫不掩飾的笑意,而慕染直接掠過了他瘦小的身子,透過那虛掩的大門朝裡望去,入目之處,之間亭臺樓閣,巍峨崢嶸,想來卻是一處闊綽的府邸,這宅院的主人,定然是非富即貴之人。

不過想了想,6川向來便是同這樣的人打交道的,便是如此想來,慕染也就見怪不怪了,那小廝見慕染同6川來了,趕緊俯下身子迎接,全然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6公子,楚姑娘,老爺正在廳室之中等著二位。”

6川微笑著跟著小廝進了去,慕染心中雖有所疑惑,去也是不動聲色,而等到她在瞧見了那位老爺之時,心中這才隱隱明白過來,雖說慕染在明白的同時,心裡卻也是狠狠地一顫,看著6川得眼神也不由得染上了幾分無法掩飾的驚恐,6川自然是感覺到了慕染的這般眼神的,只是她仍舊未說什麼,也不理會在一旁愈冷漠的慕染,只是對著那大腹便便卻一副書生氣息的老爺一個頷,“6某見過白老爺。”

“6公子言重了,是老夫有失遠迎才對。”說罷那白老爺更是重重地咳嗽幾聲,卻是緊緊地扣住了6川的手,面上更是帶著溫潤的笑意,“6先生,如今我這咳嗽病又嚴重了些,出不了門,受不了這風的,6先生,你可要見諒啊。”

“自然,6某也正是憂心白老爺的病情,除了帶些藥,更是領了內人來,同白老爺瞧瞧。”6川謙遜有禮地說道,牽起了慕染冰冷的手,領想了白老爺。

“原來是6夫人。”白老爺微微一愣,畢竟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6川有什麼內人只說,只不過他竟然是親自提及,白老爺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笑意慈祥地對上了慕染清冷的雙眸,卻是被她這雙眼眸進的打了一個寒顫。

好冷的一雙眼睛。

“白老爺。”慕染盈盈一拜,卻絲毫不願意給6川面子,只是淡然開口,“6川向來喜愛說這些笑話,我同她並非那樣的關係,讓白老爺見笑了。”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這話,卻是叫6川的臉色忽然陰沉沉暗了下來,便是白老爺似乎也沒有預料到慕染竟然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神色微怔,打量著慕染波瀾不驚的神情,又瞧了瞧6川那有氣使不得的模樣,忽然更是覺得有口難言,因而也就沉默了下來。

好在慕染這時忽然伸出手來,替他診脈,錯過了方才的話題,白老爺偷偷地撥出了一口長氣來,卻又是見著慕染蹙著眉頭輕聲開口,“白老爺這病,是否有些時日了?”

“可不是,”既然慕染提及了,那白老爺此時也自然是皺著眉頭有一說一了,他之前不過是輕微的咳嗽,後來也有過幾次高燒,來的大夫只說他是風寒罷了,開的也只是尋常的風寒藥,只是他這病一時反反覆覆,如今燒倒是沒有了,就是這咳嗽總是不見好,總覺得淡下去沒幾日又比之前咳得愈的厲害,可是叫白老爺傷透了腦筋。

如今慕染既然如此提及,那白老爺心中一動,便將自己的病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慕染。

慕染輕輕頷,便不再多言,收手之後,也不理會白老爺殷切的神情,只是提筆寫下了方子,將方子交給了小廝,又叮囑了幾句之後,這才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幾次欲言又止的白老爺,“您放心,只要照著我這方子按時服用,您的病,三日便可藥到病除。”

“真是謝過楚姑娘了。”白老爺本來以為自己已然病入膏肓,沒想到聽著楚慕染這麼一說,忽然豁然開朗,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這位楚姑娘的名諱,知曉她懸壺濟世,行醫救人,已然是遠近聞名的活菩薩,只是這姑娘神出鬼沒,常人根本不能輕易尋得她,只不過是知曉這姑娘落腳一處便會開上一處醫坊,他這才心中苦楚無法言說。

不想楚慕染反而主動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還是同6川一塊兒,白老爺自然是當著這是自己的福氣,他心中想著自己被折磨了許久的疾病終於有了些許的著落,心中自然歡喜,看著慕染的眼神也是愈的親切,反而忽略了方才6川慕染的言行如此不一致之事。

6川此時也不單是為了幫白老爺治病而來,畢竟他從來不關心他人的死活,自然這件事情落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罷了,他是為了白老爺的親生獨女白若馥而來,而慕染在瞧見這位白老爺之時,也是已然明白了過來。

如今蘇鈺同楚河遠在江陵城外,她自然明白6川這是故意將他們引開,使得自己便能夠捷足先登,自然白若馥是他們此行的關鍵,誰想見到她,取得她的青睞,誰便更勝一籌。

慕染蹙著眉頭,卻沒有多說些什麼,然而神色卻也是顯得愈的古怪。

很快,白老爺便領著他們二人到了一處亭臺之中,慕染清冷的神色掃過四周的光景,入目之處,便是瞧見那一抹纖弱的身影,可不是白若馥本人!

“小女本就單生,其母又長年臥病,終日寡居於此,竟甚少與人言了。”白老爺憑欄眺望,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多謝先生教小女讀書識字,令她能夠怡情養性,也不至於這般鬱鬱寡歡。”

“白老爺言重了,”6川一聽,立即拱手說道,“若馥聰慧靈敏,能有如此學生,也是6川的榮幸之至,只不過……”他說著頓了頓,似乎是有所猶豫一般,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白老爺看著對面的屋子裡正伏案專心致志地寫著什麼的若馥,又見6川遲疑的模樣,瞭然說道,“先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6川笑道,“只是常聽人講,女子無才便是德,也是白老爺膝下無子,才將顰兒假充養子之意,只是這琴棋書畫,也不可不提啊!這也使得若馥日後有一技傍身,不知白老爺覺得6川這話說的如何?”

白老爺見6川如此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心裡的話,捋了捋鬍子,點點頭,“先生說的未嘗不可,琴棋書畫,也可作怡情養性之教,只是……”白老爺說著咳嗽了幾聲,要說的話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突然說出這一番話來,也是6川唐突了。”6川瞅著白老爺臉色如常,只是有些蒼白的病態而已,想著此事他未必疑心,這才放心下來,繼續說道,“慕染她精通音律,適才僕僕而來,又盤費不計,求6川為她謀職,6川這才敢冒昧,若是白老爺心有疑慮,我且告訴她作罷,讓她另謀她處也好。”

“不可,不可。”白老爺攔住了6川,“先生這又說的是哪裡話?先生為小女盡心盡力不說,如今也是為了小女著想,如此一舉兩得的事情,在下又哪裡會不依的。”

“既然如此,”6川說著拱手,“那就謝過白老爺了。”

正值此時從西南方向刮來了一陣寒風,裹著肅殺之意而來,樓宇亭臺,忽的生出一陣悲秋傷冬之感,冷風颳過,周遭裹上一抹淒涼,竟紛紛揚揚落起了大雪來。

慕染的視線落在了6川的身上,神色驚駭之下,忽然也就明白了6川的用意。

若是正如當初的光景,那時分明是楚河領著莫依然先瞧見了白若馥,後來他才會步步為營,處心積慮地將他們三人設計其中,如今6川捷足先登,又叫自己代替了莫依然的位置,雖說慕染並不知曉6川究竟想要幹什麼,心中卻還是無端惴惴不安起來。

而慕染自然沒有瞧見此時身旁的6川,負手而立,身子頹長,而一抹陰戾的目光,卻是自他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過。

那年冬日,正是白若馥第一次見到楚慕染。而若不是造化弄人,她此時瞧見的,應當是莫依然才對。

那女子打著一把藏青色油傘,身上披一身蜜合色披風,等走得近了,才見此女長披肩,唇不點而赤,眉不畫而翠,聘婷婷身姿,如同了從畫中走來一般。白若馥若馥見如此,也不顧風中寒冷,只笑著到了門口迎她,“早聽聞父親說來了一位教我彈琴的老師,竟不知道是這樣一位美人兒!”

那女子道她姓楚,名慕染二字,又笑道,“只聽得我那遠房表叔說他那位女學生聰慧異常不說,生的更是端莊秀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

“老師說笑了!”一句讚美說得若馥紅了臉,只羞答答說道,“老師不也是美豔不可方物麼?”

“你我年歲差不了多少,我也只不過大你幾歲罷了,何必老師老師的稱呼,倒是把我給叫老了!”楚慕染收了傘,進了屋子裡去,又脫下了外邊的披風,這才露出了裡邊的玲瓏身段,“若是你喜愛,叫我慕染也罷了;若是你要循那長幼秩序,那就叫我染姐姐好了,這般可好?”

“既是如此,我叫你染姐姐,姐姐喚我一聲妹妹,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就以姐妹想稱,倒也是不生分了。”白若馥若馥說著笑了起來,她本來以為這賈先生的遠房表侄女同他一般固執單板的,今日一見恰有相見恨晚之感,因而趕緊將她請到榻上,攀著的手親切地交談起來了。

“妹妹可碰過那琴瑟之音的?”楚慕染因見了若馥面色白裡透紅,說話便也放鬆了許多,又見若馥搖了搖頭,這才說道,“這也不急,彈琴本就是為了怡情養性,要說急也急不得了,故今兒個我就不帶琴過來了,光是說上那琴的歷史,三天三夜也說不盡呢!”

若馥本就喜看那些戲摺子,如今聽楚慕染這樣一說,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喜色,立刻津津有味地聽她說了起來,說道高興處更是捧腹大笑,直不起腰來,絲毫沒有現楚慕染臉上的複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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