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從戰場回來,他帶著護衛立刻去了縣衙,劍搭在張德順脖頸上,他嚇得當場就招了,還說有五六個殺手正在榆城尋找一女子。他同護衛們找到那幾個殺手,想要留下活口,誰知那些人一看敵不過,當場服毒自盡,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這些煩心的事,即使不稟告他也知道該怎麼做,還是別再為這些小事打擾主子了,遂作揖道:“是,末將一定不負所望,末將……等殿下回京。”
看著江鋒轉身離去,李彥逐深深嘆了一口氣,從今往後,只要是關於沈亦槿的事,他都不能再從容以對了。
他認了。
天大亮的時候,郎中和小徒弟終於走出了房間。
李彥逐馬上迎上去問道:“怎麼樣了?”
郎中擦擦頭上的汗:“姑娘身子本就單薄,這一劍雖沒傷到心口,但卻傷到了肺,邪風侵入血脈,極為兇險,整夜高燒不斷,又失血過多,險些失了性命,我已全力救治,能不能挺過去,就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造化是個什麼東西,李彥逐心頭一緊,跌跌撞撞要往屋裡走去。
郎中攔住他,“我在房中留了藥方和塗抹傷口的藥,對了,閣下還未付銀子。”
李彥逐喊道:“來人!”
馬上有護衛從暗處跳出來。
“給郎中十兩銀子。”
送走了郎中,李彥逐讓一個護衛按照藥方去抓藥,另一個去準備車架。
半個時辰後,他換下了盔甲,簡單處理了自己手臂的傷口,抱著沈亦槿上了馬車,往南行去。
怕馬車顛簸讓沈亦槿的傷情更加嚴重,一路上他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抱著她,有時看見一動不動的沈亦槿,會忍不住伸手去探查她的鼻息。
他們並未走遠,只趕了不到一天的路,到了傍晚,停在了比榆城暖和的清水縣。
臘月從上京啟程,歷時近兩月來到了榆城,攻打山匪逗留了近一月,如今已經到了三月。
初春的清水縣城,洋溢著絲絲暖意,一住進客棧,李彥逐就吩咐人煎好了藥。
端著藥碗,他坐在床邊輕輕吹著湯藥,沈亦槿還在昏迷中,根本沒法自己喝藥,李彥逐拿著個小勺,柔柔地撥開沈亦槿的嘴,將湯藥灌進去,可沈亦槿絲毫沒有吞嚥的動作,褐色的藥順著她的嘴邊流了出來。
就像是個死人一樣。
李彥逐慌得不行,拿起帕子顫抖著擦去沈亦槿嘴邊的湯藥。
鼻頭髮酸,眼眶發紅,他真的好害怕,不能帶她回家。
更加後悔,在慶城看見她時為何沒有堅持將她送走,是自己的私心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自責愧疚統統湧上心頭。
“沈亦槿,求你別這樣嚇我。”
繼續擦去她嘴邊流出的藥,李彥逐看了看藥碗,這碗藥他究竟要如何讓她喝進去。
思索片刻,鎮定心神,他喝下一口藥含在口中。
又輕輕捏著沈亦槿的兩腮,沈亦槿的唇瓣便微微張開了。
李彥逐附身而下,想將藥渡入沈亦槿口中,可並不順利,沈亦槿牙關緊扣,湯藥還是無法入口,他手指在兩腮處用力,再用舌頭敲開牙齒,這才將藥渡了進去,可沈亦槿並沒有吞嚥的動作,僅是含在口中,他又在掌心匯聚內力,輕輕拍在沈亦槿喉嚨下方。
“咕咚——”
這口藥總算是嚥了下去。
李彥逐端著小心,生怕嗆到沈亦槿,一口藥喂進去,他額頭上已經有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見沈亦槿喝下了藥,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繼續剛才的動作,將整碗藥都喂完。
喂完藥,他又給沈亦槿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女子細嫩的肌膚和那處柔軟,皆已盡入他眼底,從來沒有碰觸過女子的他,手不停顫抖,可此刻他知道需得摒棄那些世俗規矩,上藥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動將其他都忽略,只將注意力放在傷口處,小心上藥,仔細包紮。
待這一切做完,天已經完全暗了。
李彥逐端著空藥碗走出房間,看起來疲憊萬分,護衛忙迎上去,“殿下,我去找個侍女來照顧沈姑娘吧。”
他搖頭,“不用。”
沈亦槿傷得這樣重,他又怎麼放心把她交給別人照顧?
如此,在李彥逐不眠不休地精心照顧下,終於在第三日晨曦照進窗欞時,沈亦槿睜開了眼睛。
第七十二章
沈亦槿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身旁的花海和天邊的雲都沒有盡頭,風很輕,吹在臉上微涼, 空氣中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她流連其中不願離去,只有心口處有些疼痛, 她不明白是為什麼。
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隱隱覺得忘了很重要的事, 想要回頭, 卻聽更遠處的山谷中傳來魅惑一般的聲音, “別回頭, 到這裡來。”
她跟隨這聲音往前走了兩步,心口卻劇烈疼痛起來,她不由蹲下身子, 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那裡透明一片,一顆鮮血淋漓的破敗心臟艱難跳動著。
“別停下, 快來呀。”山谷之中魅惑之音又起。
沈亦槿起身, 剛邁了一步,就聽耳邊傳來另一個更加真實的聲音, “沈亦槿, 求你別這樣嚇我。”
她停住了腳步,覺得這聲音很熟悉, 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 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該再繼續往前走。
“來呀, 來了你的心就不痛了。”山谷中那個聲音似乎有些急切。
不痛,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