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了。
只怕還會是場大雨。
若在平時,忠順王妃張氏必定會坐到西邊窗旁,透過半支起的窗屜子,趁著天還沒有黑透,看只有此時才會在池塘上翻飛點水的紅蜻蜓。
但此時,忠順王妃卻讓人關緊了門窗,只獨自坐在燈火旁發瘋似地刺繡著。
忠順王水湞在外間屋裡不知踱步了多少個來回,忽然進屋來道:
“行了,行了,你就別繡了,我這心裡已經夠亂的了。”
忠順王妃仍舊還是不出聲,只照舊疾風驟雨似地刺繡。
可憐一塊上好的雪白吳綾,愣是被忠順王妃用納鞋底子的粗魯手法,給磋磨得皺皺巴巴,上面繡的一隻奔跑中的梅花鹿,也已經猙獰得如同怪獸饕餮一般。
忠順王上前一把奪下王妃手裡的繡花繃子,本想一把狠狠扔在地上,可手都抬起來了,忽然看見王妃滿眼的怒容,頓時又沒忍心,只甩手朝炕上一丟,嘆氣道:
“事到如今,皇上開了口,你叫我怎麼辦?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何金跟了咱們這麼多年,替咱們辦了那麼多事兒,我也捨不得叫他死啊,可……可皇命難為,這道理你不是不懂。”
忠順王妃腰背筆直,端然一動不動地盯著忠順王水湞:
“人在矮簷下?你自己心裡明鏡兒似的,你為什麼會‘人在矮簷下’?
不得不低頭?你為什麼不得不低頭?不還是因為他是君你是臣麼?
若是昌兒還活著,就應該你是君他是臣,就應該他‘人在矮簷下’!”
“住口!住口!”
忠順王急得連連跺腳,卻也不敢高聲。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要說!這都是……”
“這都是你對不起昌兒對不起我!”
忠順王妃仍是端然一動不動,眼中的怒色不減:
“他沒有嫡子!可你有!
你知道太上皇最看重嫡子的身份,為了給你生出這個嫡子,我是豁出了命去的!
我懷孕當中,就得了子懸之症,胎上逼心,喘急氣促,煩躁欲死,幾乎沒了性命。
好容易熬到了七個月,產婆又說他在我腹中頭上腳下,幾次轉胎的苦我都受了。
最終他果然是橫生倒養,我煎熬了一天一夜,最後他還是頭沒出來,腳先出來。
若不是何金及時請來了石室醫聖,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以一劑轉頭奪門湯妙手回春,險一險就是個母子雙亡的下場。
只是我從此就再不能生養,可為了昌兒,我從沒後悔過!
都是為了給你生下一個嫡子!
都是為了你的將來!
可結果怎麼樣?
我九死一生才生下昌兒,等不到身體恢復就日夜守在他身邊,千小心萬小心地護著,千盡心萬盡心地教著,好容易養到八歲,眼瞧著就要立為皇太孫,竟然……竟然給賈家的混賬行子給害死了!”
“行了,行了,這些事情我都記得,可如今他是皇上,他開了口,我也沒法子保得住何金。”
“你找個人替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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