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拉著鳳姐,一路走過了蜂腰橋,才道:
“這回長見識了吧?
這天底下,可不是隻有你一個精明人,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演戲。
今兒是叫你瞧見一回這位以敦厚著稱的薛大姑娘的本事,你想想,其他人裡頭,就再沒有這樣八面玲瓏、一肚子主意的了?”
王熙鳳緊緊抿著嘴,賭氣道:
“是,我瞎,我頭前兒真真兒是低估了眼前的這些人。”
忽然轉而朝平兒瞥了一眼:
“我糊塗了,你好歹也是個耳聰目明的啊,你竟也沒瞧出來?”
在薛寶釵這事兒上,平兒還真比鳳姐瞧得清楚些,只是此時鳳姐這樣帶著鋒芒問出來,平兒只能趕忙搖頭道:
“我哪裡能跟奶奶比?能有那個本事能瞧出來這位高人的呢?”
鳳姐心裡舒服些了,才恨恨道:
“這位薛大姑娘,那平時說出話來,別說咱們一家子的姑娘媳婦了,就是滿天底下,都找不出一個比她更明理懂事的了,那叫一個比個道學先生還道學先生。
可你瞧瞧方才,她偷聽亭子裡丫頭們說話那個勁頭兒,一個勁兒地往窗戶根兒下湊。”
平兒抿嘴兒笑道:
“我頭前兒也聽薛大姑娘跟別的姑娘們說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呢,今兒可是開了眼了,原來她才是最愛瞧‘非禮’的人。”
賈璉乜了王熙鳳一眼:
“咱們家到底也算家大業大,瞧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子上,薛姨媽母女住下也就住下了。
而且畢竟咱們是長房的,寶玉是二房的,按理說,他的婚事,隨太太去折騰也就是了。
可你瞧瞧這位薛大姑娘,是個省事的燈麼?
以她這個商人脾性,再加上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品,一旦嫁給寶玉做了正妻,必定要蹬鼻子上臉,在賈家爭權奪利。
到時候,咱們這個家裡頭,可就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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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心中明白,其實王熙鳳和薛寶釵,甚至王夫人,都是一類人,都是王家教出來“精緻利己主義者”,都是一肚子心眼,一肚子狠毒。
只不過若真比較起來優缺點,王熙鳳還是比薛寶釵有可取之處的。
畢竟“真小人”和“偽君子”比起來,“偽君子”更可惡。
比如王熙鳳這人,敢愛敢恨,她討厭一個人,就絕對不給對方一個好臉色,鬥爭起來絕對是個當面鑼對面鼓的“戰神”。可對誰好起來,那也是一門心思地撲上去,沒什麼藏著掖著。
而薛寶釵則是“表面做好人,背後捅刀子”型別的。
表面上她對誰都好,哪怕是對賈家的小丫頭,她都拉攏,似乎這世上就沒有她不喜歡的人。但實際上她為了自己,是誰都能出賣的那種人。
而且,王熙鳳雖說在管家方面有些獨斷專行,但確實是做到了盡心盡力。
她雖然也斂財,可無論是補貼家用,還是幫助別人的時候,王熙鳳也從來沒小氣過。
最讓賈璉覺得不錯的,是王熙鳳做了這些的時候,從來沒有四下裡宣揚自己。
反觀薛寶釵,就是另外一個德行了。
做一點任何一點好事都有極為明確的目的性,無時無刻不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她參與管理賈家的時候,不惜把賈家攪成了一鍋粥,最後只為給她自己換了個好名聲。
所以賈璉思量再三,還是覺得必須要阻止“攪家精”薛寶釵嫁入賈家做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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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夢!”
王熙鳳兩手叉腰,俏麗的丹鳳三角眼立刻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