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舟放下油紙傘,伸手去扶他起來,笑著嗔怪:“都多大個人了,跑摔跤怎麼還要哭鬧啊?”
蕭璟泫纖細的眉同樣皺著,長長的睫毛是溼潤的,他並沒有搭上小師叔的手,反而是又滾了一下。
楚淮舟猝不及防地眯眼,滿臉都是憂慮:這人又耍什麼小孩子脾氣?哭的死去活來的。
他將自己當作寶貝,彩繪的泥人舉在小師叔面前。
可惜是泥塑,只要沾上了雪水就融化褪色了,變成了模糊的花花綠綠,臉也看不清。
瞧見蕭璟泫痛失所愛,悲痛欲絕的深情,楚淮舟還仔細端詳了一番,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
“什麼?怎麼這麼醜?”楚淮舟毫不客氣地評價道,“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摔壞了,才嗷嗷大哭?”
“我……?”蕭璟泫震驚的眼睫上都掛著淚珠還未掉,懵的有點可愛,“這個很醜嗎?”
楚淮舟迷惑地歪歪頭,“這個難道還不醜嗎?”
蕭璟泫還躺在雪地裡,不敢置信地翻了個身,把心愛的泥娃娃轉向自己。
“哎?我小師叔那圓嘟嘟的臉呢?還有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呢?那麼大個呢?”
他又開始撒潑地哀叫了兩聲。
“什麼啊?傻了?”楚淮舟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嫌棄地瞥了他兩眼,“你別哭了,不嫌丟人啊?”
“在喜歡的人面前,沒有什麼好丟人的。”蕭璟泫生無可戀地仰躺在積雪上。
楚淮舟被他猝不及防地說喜歡,愣得耳尖紅了紅,“就算不丟人,你也先起來說話吧?地上涼快,全是落雪。”
他似是喃喃自言自語道:“我的泥塑小師叔碎掉了,不開心,不想起來。”
時值寒冬黃昏,冷意加深,空氣雖冷冽,卻也透著罕見的清新,飛揚的雪花落在肩頭和梢。
楚淮舟面色很淡,淺薄的嘴唇色澤更淡,雪花融在他暖意嘴角,瀲灩著水光。
“不過就是個泥娃娃,碎掉了就碎掉了,隔日再下山去找人捏便是了。”
他雙手探在蕭璟泫腋下,像是抱小孩兒似的,將人從雪地裡給摟了起來。
他眼神寵溺遷就,輕輕地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跟那小孩兒丟了玩具似的。”
楚淮舟又彎腰撿起雪地裡,不成樣子的泥塑娃娃,“專門跑來扶光殿,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不全是。”蕭璟泫將腦袋上的雪花甩下去,“主要還是想見小師叔。”
雪不停歇地下著,慢慢即漫漫。
在這凡夫俗世,雪本是該一塵不染與世無爭的,卻落入那樹梢,落於彼此眉眼。
楚淮舟暮然掀起眼簾,無聲又恍然,茫茫白雪之中所見那抹身影,便是他的心間。
白玉壓枝,風過無痕。山間雲霧繚繞,飛雪漫天,本由夢來,卻映體寒。
門前冷落雪,屋內暖心人。無根之水,空寒之花,瀰漫於天,落於心田。
蓋天,掩地,不覆有心人,不負有情人。
蕭璟泫心想,將他重拉回人間的小師叔,自己於這個人究竟算什麼呢?
隔著干擾視線的雪花,楚淮舟淡淡地凝視著他,雙目無神卻有聲。
‘我本是凋萎的暮春,是溺死的酷暑,是腐爛的深秋,是冰封的寒冬。’
‘但,從你帶著炙熱的氣息,強行撕開我淡漠外表時,我就變成了無觀的四季。’
所以,蕭璟泫於他,是枯木逢雨的初春,是炎熱逢冰的盛夏,是腐後涅槃的季秋,是梅花逢雪的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