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很坦誠:“有眉目了。”
“對方怕不是尋常之輩吧。”晏錦語氣溫和:“我可以幫你,你我之事,本就是殊途同歸。”
衡玉慢慢放下了茶盞。
“我也不想與你對峙。”她看向晏錦,認真地道:“到底誰也不想同一個自己看不透的人做敵人,看不透,怎麼贏得了呢?”
“小十七,你不用贏我。”晏錦笑著道:“你我作伴,我的即是你的,畢竟我族中那些人啊……”
他說著,“嘖嘖”了兩聲,搖頭道:“這世間沒有幾個值得之人,小十七是個例外。”
“多謝抬愛。”衡玉道:“可你我殊途卻不同歸——我要報的只是私仇。”
而他話中之劍鋒卻是指向天下人。
她不知他經歷了什麼,為何如此,但話已至此,他們的確不是同路人。
“私仇?”晏錦好奇地問:“晴寒先生這般身份,對方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其背後的可能,你該是深想過的……若是與最高處的那人有關,這仇還是私仇嗎?”
“仍是。”衡玉答得沒有猶豫。
一人之錯,絕無可能讓天下人擔責。
晏錦無奈笑了一聲:“說來你吃得苦頭也不算少了,怎竟還是有如此天真固執的一面呢。手中無刀,何以抗衡?”
衡玉:“若非要以天下人為刀,此仇或不報也罷。”
“說你固執,你倒極容易放下了。”晏錦喟嘆一聲,靠在了椅背裡:“你從天下人身上又得到過什麼嗎?或者說,他們活在如此不公的世道之上,渾渾噩噩,艱難愚昧度日,當真有意義嗎?”
衡玉:“我未曾得到過什麼,也未曾給予過天下人什麼,正因如此,不予則不奪。渾噩艱難與否,然螻蟻至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活著才能變好,死了便什麼可能都沒有了。我見你活著艱難,不如送你去死,以你之命助我先破後立——世間不該有這般古怪的道理。”
“我道你灑脫不羈,可骨子裡還是如此。”晏錦搖頭感慨:“晴寒先生什麼都好……可怎麼儘教了些古板的硬骨頭出來呢。”
舒國公那血淋淋的先例,竟是還不夠嗎?
晏錦的眸光隱隱暗下了兩分。
聽出他話中所指之人是誰,衡玉未多言,暫時了結了這個話題:“我與你之間,暫且談到此處,日後是否為敵或看形勢施為,順其自然即可。”
“論起拋下我,你知道要順其自然了,這一點倒是灑脫。”晏錦欣賞地看著她:“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十七。”
“那便說一說蕭侯之事吧。”衡玉開門見山:“如何才肯交出解藥?”
“所以,你是替他來同我談判的嗎?”
“是,你今日連侯府都未敢踏足,可見戒心。由我來做這個中間之人,最為妥當不是嗎?”
“是啊。”晏錦語氣閒適地道:“可有些事,總還是要與蕭侯親自相談的……只是想來蕭侯此時未必開得了口,既如此,不若先拿一件信物來換解藥如何?”
“何物?”
晏錦含笑:“盧龍軍的兵符。”
“這個啊……”衡玉會意點頭:“北境之地,兵馬向來不易受朝廷控制,一隻兵符便可調動千軍萬馬,若是盧龍軍這般精兵,更是足以亂天下了。”
“是也不全是。”晏錦糾正道:“蕭侯于軍中威望甚重,相較於一隻冷冰冰的兵符,自然還是蕭侯更可貴些。”
“所以,你此番下毒,是為逼迫他不得不與你合作——”
“怎會是逼迫呢,我並無意傷蕭侯性命,所謂下毒,只是一表合作的誠意罷了。”晏錦笑道:“否則,我這區區商人,何來的資格與蕭侯平坐相談呢?”
衡玉認真評價道:“這般誠意,多少瘋了些。”
“瘋嗎?”晏錦“譁——”地一下開啟了摺扇,笑著道:“或許吧,瘋人多不自知,我興許本就是個瘋子。”
“可解藥在瘋子手裡,此事還是要談下去的。”他笑著問衡玉:“不知如此大事,小十七可否做主替蕭侯答應?”
“我自然是不能替他答應的。”
在晏錦再次開口前,衡玉接著道:“但我可以替他回絕——”
晏錦眉心微動:“哦?”
“他不會答應的。”衡玉道:“我想,你選錯人了。”
晏錦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小十七,你與他才認識多久?”他似感荒謬地看著面前的少女:“你當真覺得,有人會棄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你可棄天下人於不顧,焉知不會有人為天下人棄己身呢?”衡玉反問。
這次晏錦笑得更大聲了些,好一會兒才止於笑意,往下說道:“可我能給他的,不單是活下去的機會啊。”
“還有什麼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好處嗎?”衡玉問罷,忽有些倦怠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內間方向:“該問的我都問罷了,剩下的,不如你們自己談吧。”
晏錦聞言,眼睛微閃,抬眸看去。
第131章 我聽她的
臨江樓顧名思義,是為臨水而建,景緻頗佳的一處上等酒樓。此處招待貴客的雅間也尤為精緻,除了用以待客的外間,另設有可供賓客歇息的內室。
內外以珠簾屏風相隔開,此際那珠簾輕響,屏風後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玉冠束墨髮,披一件玄色披風,身形頎長如青竹,仍可見虛弱之態的臉上膚色略蒼白,襯得眉愈漆黑,眸色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