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就斷定時敏暉一定是被冤枉的?”璇浦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他。
“他絕無可能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蕭牧已近是一字一頓,堅定無比。
璇浦隱約覺出異樣:“你為何要追查這樁舊事?是大盛皇帝的旨意?”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
“我為何一定要答你?”璇浦無力地笑了一聲,身上的傷讓他咬緊了牙關,面容愈發顯得猙獰沉暗。
“你說出全部真相,我可饒你一命。”蕭牧看著他,聲音冰冷沉定:“這是你唯一的生路。”
璇浦眼神閃爍了一瞬:“我如何能信你會遵守承諾?”
他之所以表現無懼,不過是覺得落在蕭牧手中只有死路一條,而若還能有活的可能,又有誰會甘願去死?
蕭牧:“你只能信我。”
聽著這句不講道理卻又讓人無計可施的話,璇浦拿契丹語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後,咬牙道:“……我便信你一回!”
說著,吃力地抬起頭來,痛快地道:“沒錯,時敏暉不曾叛國,當年之事……的確是我誣陷了他!”
時敏暉不曾叛國——
縱然沒有絲毫意外,然而真正聽到這句話,仍叫蕭牧眼睛微紅。
聲音則是剋制的平靜:“繼續說。”
“說到底是你們大盛朝自己人內訌,有人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我不過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那人到底是誰——”蕭牧再次問道。
“我不知道!”
蕭牧眼底迸現出一絲殺意:“你不知道同你合作的人是誰?”
同是征戰沙場之人,璇浦清楚地察覺到了面前這位年輕將軍身上的冷冽殺氣,語氣下意識地弱了兩分:“我說的是實話,那人神神秘秘,謹慎得很,從不曾露面,當初找到我也是他手下之人傳信,並不曾對我言明身份!”
“如此你便肯答應同他合作——”蕭牧質疑道。
“我為何不答應?我管他是誰,我只要知道他想除掉時敏暉,於我契丹而言就是天大的好處!時家軍殺了我契丹多少勇士?當年若不是時敏暉,我早就帶兵佔下北地了!”
所以,對方找到他時,他稍加試探後,便立即答應了跟對方做交易。
因為他所需要付出的籌碼實在太少了,幾乎沒有什麼代價可言,只需寫一封親筆信,拿出所謂信物,餘下之事自有對方來安排!
如此就有可能除去時敏暉這個心腹大患,他有何道理不答應?
相同的目的,白得的好處,他管對方是誰呢!
至於大盛朝內訌,自相殘殺?——自然更是他樂見的!
見蕭牧未語,他又趕忙道:“事隔多年,我既已承認了構陷時敏暉之事,又何來理由替對方遮掩?我若知道,定不可能瞞你!”
見他不似扯謊,蕭牧心緒微沉。
這是他先前設想中最差的結果。
但他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將當年你與對方聯絡勾結的全部經過,事無鉅細地說一遍。”
璇浦當下一心求生,忍著心中不甘,依言照做了。
蕭牧聽罷,心緒漸漸平復,轉身離開了此處。
“蕭牧!你說了給我一條生路!”璇浦在他身後大喊道。
“我是說了。我不會殺你,但我並沒說要放了你。”
“你他孃的一回回擱這兒陰老子呢!”璇浦破口大罵起來:“老子信了你的邪!”
蕭牧頭也不回:“荊州話說得不錯。”
璇浦深吸一口氣,氣得渾身發顫:“……你孃的!”
翌日清早,衡玉剛起身沒多久,吉吉便跑了過來。
“姑娘,蕭夫人身邊的女使過來了,說是蕭夫人要請您一同去城中用早食呢。”吉吉笑著說道。
小丫頭頭腦有時還算靈敏,有時卻也很簡單,她不會去思慮政事立場,也不覺得蕭夫人待姑娘如此熱情有哪裡不對,畢竟在吉吉眼中——我家姑娘這樣好,誰會不喜歡呢?
衡玉這才想起昨晚蕭夫人提議共用早食之事。
如此盛情無疑有些異樣,她本是想婉拒的,但之後出現的刺客之事擾亂了她的心神,一時便將此事忘了。
而當下對方既已差了女使來請,她再說不去,便太過失禮了。
於是,衡玉梳洗更衣罷,便隨前來相請的兩名女使離開了居院。
路上吉吉與那兩名女使說起話來。
“綠蠟姐姐,這名字真好聽!”吉吉讚歎著——好險,差一點就要趕上她的名字好聽了。
“是夫人賜的名。”綠蠟笑著道。
“的確好名字,冷燭無煙綠蠟幹,芳心猶卷怯春寒。”衡玉隨口笑著問:“那另一位姑娘莫不是喚春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