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點頭:“信。”
她看著那些隱隱閃爍著的星星,道:“我阿翁曾說過,人之生死,正如星辰升落,人所謂死去,便是將自身歸還於大地。或許百年之後,我們變為一捧塵埃,千年之後,長成一棵大樹、一粒隨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若再久些,千年萬年,萬物變幻互生之下,誰又能說你我當真不會融為星辰大海呢?”
本以為是三歲孩童稚言話題的蕭牧,此時順著她的話再次看向那片星辰,道:“生死之超脫,或為走出世間歲月——晴寒先生實乃大智大悟者。”
“所以,分別過後,總歸都還會再相遇的吧。”女孩子的聲音很輕,在靜謐夜色下透出幾分難以捕捉的悠遠。
不知想到了什麼,蕭牧未再接話,而是問:“為何突然說這些?”
“隨口一說。”衡玉自神思中抽離,朝他笑了笑。
她似乎向來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蕭牧看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夜間陰氣重,不宜妄談生死,勿要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
他本不是信這些之人,但卻莫名想叫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去忌諱一些。
聽著這句彷彿隔壁老爺爺對無知孩童的叮囑,衡玉也順勢認真拍馬屁道:“有您這尊大佛在呢,自是什麼陰氣邪祟也不敢近身的。”
這話落在蕭牧耳中無疑是調侃,他卻也接過話來:“本候並非時時在你左右。”
“言之有理,既如此我便須儘量多黏著侯爺些了,如此才好多沾些佛光以備不時之需啊。”
面對如斯厚顏,曾接連落敗她手的蕭侯爺也難得被激出一絲好勝之心,當下目不斜視,未有示弱地道:“本候一貫欣賞言出必行之人,吉畫師大可一試——”
衡玉嘴角笑意微凝。
試什麼?
黏著他嗎?
她轉頭看向那人,只見他雖未在笑,俊朗的面孔上卻隱隱有兩分佔了上風的愉悅得意之感。
衡玉眨了眨眼,一愣之後,不禁莞爾。
原來威風凜凜、疏冷清貴的蕭侯還有如這般可愛的時候啊。
她遂點頭應了一聲:“甚巧甚巧,我最擅長的正是言出必行了。”
說著,便言出必行地緊跟著上前兩步,又離他近了一些。
蕭牧卻忽地停下腳步,伸出一隻手臂將身後的她虛攔住:“當心——”
衡玉頓時戒備,加之聽到身側草木間確有窸窣響動,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披風。
說時遲那時快——
第063章 此子斷不可留
一道影子從草叢裡撲了出來,穩穩落在了他們面前的小徑上……
衡玉從蕭牧身後探出了半個腦袋看過去。
一隻白貓甩著尾巴慢悠悠地走了。
“侯……爺?”衡玉狐疑地看著身前之人。
他怕不是故意嚇她?
蕭牧解釋道:“聽到動靜,習慣如此了。”
衡玉半信半疑。
他抬腳走了一步,又頓足微微回頭,垂眸看向她的爪子。
衡玉這才連忙鬆開他的披風。
蕭侯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只漫天星星看到了他微彎的嘴角。
片刻後,他聽到身後的小姑娘重新跟了上來。
“侯爺發現沒有,方才那隻貓兒,和之前那晚嚇到咱們的好像是同一只。”小姑娘同他說道。
之前?
是說她剛來府裡沒幾日,被刺客嚇得臉色發白,他得了母親使喚送她回去的那次嗎?
不過……“咱們”?
蕭牧壓平了又不受控制想要翹起的嘴角,糾正道:“是你一人被嚇到。”
衡玉:……何苦非要如此嚴謹呢?
而後,只聽他拿吩咐的語氣講道:“府裡近來亂跑的貓太多了些。”
身後一名近隨應聲道:“將軍放心,屬下兩日內必辦妥此事。”
那近隨一身黑衣,不說話時毫無存在感,一旦開口語氣裡便彷彿暗藏殺機——
衡玉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些貓兒要如此處置?”
近隨面無表情地答道:“和往年一樣引到一處偏院,集中喂上一個冬日。”
這個差事,他已做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