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燃的不止一個產地的香料,幾乎將所有最昂貴調和好的香料都倒入爐子裡,這是他當信徒後的獻祭之物。
一瞬間就察覺到對方情緒熱烈起來,泊瑟芬想了一下自己的話,確實太關心哈迪斯了。
她話語立刻直白起來:“沒別的意思,純粹覺得難聞。”
雖然知道拔箭之路遙遙無望,但是奮鬥是無止境的,該打擊還是得打擊。
哈迪斯沉默起來。
泊瑟芬還擔心力度不夠,再接再厲,“真的,香到極致就是臭,你聞聞。”
哈迪斯維持同樣的姿勢,但是剛才的興奮已經消失,他好像連頭上的髮絲都是耷拉的。
泊瑟芬滿意地點頭,然後去拉門環,發現太重拉不開,她再不出去透氣就要憋不住嗆咳了。
靠著門的神終於動了下,他伸出手幫她拉開門,泊瑟芬顧不上道謝,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飛奔出去。
而一身正裝,滿身華麗開屏的冥王站在門口目送著她噠噠噠跑遠的背影,嫌棄之意在她逃跑的動作裡表露無遺。
站了許久,他終於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物,薰香的氣味濃郁無比,並不臭。他苦思許久,才終於確定——
他首次祭祀所準備的物品,她拒絕了。
——
泊瑟芬輕打了個哈欠,然後看到兩個壁畫侍從捧著水瓶跟水盆走過來,對著她就要彎身趴下去。
他們跟設定好的程式程式碼一樣,高高捧著水盆完全不會手抖。
她依舊不適應這種事事被人打理好,殘廢般的萬惡生活,只好連忙洗洗手,想讓他們快點回去壁畫上休息。
早飯沒有多大的變化,這裡的飲食選單似乎來來去去只有那幾樣,她剛拿起麵包要配乳酪吃,就看到消失了好一會的哈迪斯從門外走進來。
而他身後圍著十來個侍從,他們抬著一頭宰割好的牛,四肢纏繞著綠色的花枝,牛皮貼滿了金箔,牛角跟四肢包裹了厚重的金子裝飾品。
泊瑟芬一口麵包不上不下噎在嘴裡,一時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一身黑霧瀰漫的哈迪斯站在篝火坑前,讓侍從架上黑鐵烤架,然後將牛架上去。
泊瑟芬瞅著那牛頭怎麼直挺挺對著她瞧,跟死不瞑目一樣。她艱難吃下面包,覺得喉嚨火燎起來。
哈迪斯背對著她,伸手往牛頭上撒了烤熟的大麥粉,然後低聲唸叨了幾句話。
像是祈禱之語。
泊瑟芬拉長了耳朵聽,也沒聽清楚,好像隱約聽到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錯覺,更多是牛油呲啦入火的聲響。
她不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手裡的麵包突然不香了。
陰暗的光火,死去的烤牛,一身纏繞著死亡氣息的神明安靜詭異,像是某種不詳邪惡的場景在拉開讓人恐懼的幕布,露出吞噬血肉的厚爪。
泊瑟芬握著麵包,呆坐在椅子上。這一大早的,哈迪斯怎麼整的都是這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活。
很快烤牛的煙霧瀰漫開,泊瑟芬被這味道一燻,眼睛都被燻出淚來。
她連忙捧著個麵包側身坐著避開風口,結果就看到哈迪斯轉頭看了她一眼,他立於火旁,卻依舊陰鬱得跟披著黑夜的皮,沒有半點明亮的感覺。
泊瑟芬不明所以跟他對望,終於受不了這種尷尬的冷場,只好拿出萬能問候:“你吃了嗎?要不要吃點……”
她語氣遲幾分,才想起他的食物。
“吃點安布洛西亞。”這是神食的名字。
像是寄生在哈迪斯眉頭上的陰鬱感,隨著她一句敷衍的問候而離開,他揮手將燻霧趕到泊瑟芬那邊,讓她繼續享受香火。
然後生疏地用一種恭順的態度說:“這氣味好嗎?”
泊瑟芬壓根沒有看到他態度快要溫柔過壁畫侍從,她被撲來的火煙燻懵了,眼睛火辣,呼吸困難。
這是氣味好不好的問題嗎?雖然是寄人籬下,也不至於這麼虐待人的。
泊瑟芬腦一熱,整個人唰地站起身,聲音裡的顫抖都壓不住了,話語幾乎是從齒縫裡磨出來的。
“很好,你自己多聞點有益身心健康。”
說完,她捂著臉跟鼻子轉身就跑,她腦子閃過一個驚悚的念頭。
難道是愛神之箭又不幹人事把哈迪斯整變態了,轉為想要走虐戀路線。
例如得不到你就折磨你。
或者得不到你就殺死你。
泊瑟芬嚇得一哆嗦,跑得更快了。
哈迪斯安靜站在原地凝視著她跑走的背影,眼裡映著烤牛的火光,像是一塊木訥的冷鐵毫無生氣。
許久後他低頭看著那頭精心挑選的牛,金箔已經融化消失,它滿身焦肉味抻著猙獰的頭顱,異常英武,產生的香火氣味也多。
這是一頭完美的獻祭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