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綠維持著抬手的姿勢,明明摸不到什麼,卻一直都沒法收回來。直到下頁的紙張摩擦聲在耳邊響起,她攥緊手指,“是那個叫泊瑟芬的人,拋棄你嗎?”
他似乎聽到了,轉頭看她,臉色蒼白得可怕,眼睛黑得嚇人。這模樣往樓梯上一臥,或者往電視裡一爬,就是新的驚悚電影賣座男主。
梁又綠這麼怕鬼的人,卻沒有被嚇到,她甚至覺得他很好看,好看得想抱一抱他。
“以所有生命為祭品,以蓋亞與氣空上的烏拉諾斯為建造材料,能搭建去往另一個世界的橋樑嗎?”
他的目光穿過她的身體,落到遠方的大地上,終於說了一句「泊瑟芬」外的話。
他在認真思考,一邊冷靜一邊悲傷,狀態割裂得詭異。思考的結果並沒有帶來答案,他抬頭往上看,面對著連綿不絕的雷擊,冷漠重現出現在他的臉上。
“神的身體會被排斥,那麼能化為人嗎?”
他的身體被白色的閃電劈著,血肉在散開,很多次,梁又綠以為他在下一秒就會散開,可是蓬勃的神力又快速治癒他。
死亡的傷口生長出復活的花,極端的豔麗下,是無法忽視的傷害。
而承受這份酷刑的人完全喪失痛覺神經般,他在不斷詢問。
“□□如果無法跟隨上去,那麼我的靈魂呢?”
“靈魂太重了,切開送一部分過去可以嗎?”
“一部分也過不去,一雙手跟一雙眼睛也可以。”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與表情,說著最悽然的話,“哪怕送過去一隻眼睛,能看到……也可以。”
不可以!
梁又綠話到嘴裡,聲音卻被某種龐大的情緒給堵塞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去阻止他,只是本能地覺得,他不該活成這個樣子。
他該、該……活在陽光下,所有生命都會喜歡他,而不是站在這裡承受雷擊。
這個念頭來得毫無道理,來到理所當然,來得無比洶湧。
“哈迪斯,還不快點關上冥府的大門,將所有死亡的汙物塞入塔爾塔羅斯。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不然我將置換你的神權職位,折磨你的下屬神,我的怒火將會蔓延在你統治的每一寸國土上。”
宙斯終於忍無可忍,他的暴躁吸引了自己嗜血的孩子。阿瑞斯帶領著一群戰鬥神,衝了過來,長劍與刀斧衝著哈迪斯的脖子與雙腳而去。
武器落下,只砍到了朦朧的霧氣,死亡的神力無處不在,又隱匿至極。
隱形是這位來自冥土最擅長的技能,他再次出現,已經站在宙斯的身側,手指上放置著蒼老的汙穢,就要送入他被審判懲罰的心裡。
他是在攻擊宙斯最脆弱的地方,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任何不該有的額外動作。
宙斯眼瞳縮成針尖,金色的光芒凝聚在眼裡,化為攻擊性的劍尖,“哈迪斯,你瘋了。”
他竟然敢攻擊他,宙斯想過任何人會背叛他,傷害他,唯獨沒有想過哈迪斯能這麼決然地要毀滅他。
赫拉的攻擊,雅典娜的臨陣倒戈,哈迪斯的瘋狂,都化為真實的傷害,讓這位無所不能,榮光披身的神王理智崩潰。
他已經不在乎大地是否陷入冥土,他要的是找回王者的尊嚴,讓這群該死的神明都重新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凝聚在他王冠上的所有信仰之力,立刻傾洩而出,不再顧忌是否會毀了這個世界。
“赫拉,哈迪斯,我們都一起走下王座,化為卑賤骯髒的焦土塵埃。如果我不再是神王,那麼你們也要跟著我一起毀滅。”
神廟破敗,人類滅亡,大地翻倒,天空開裂哪有怎麼樣?
如果他的力量不足以維持住奧林波斯山的統治地位。
那麼這片大地就不配受他的保護,都去死吧。
雷電開始從普通的白色變成金色,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擴散開。比任何瘟疫都要迅猛,比任何戰鬥都要殘忍。雷電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生命成灰。
被無數的雷霆重新按壓回地上的哈迪斯,漠然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刺激宙斯癲狂,都是他謀算好的。
而其餘神都亂了,宙斯不分敵我都攻擊,而且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誰能頂得住他的力量。
雅典娜暴怒大喊:“阿波羅,阻止的神在哪裡,我們都要毀滅了。”
哈迪斯再發瘋,也沒法一夜之間將這片土地的生命消滅。
可是宙斯可以,他真的用自己的神魂為代價去自爆,天跟地都要跟著他覆滅。
阿波羅在雷擊下苦苦支撐,他虛弱苦笑,“我只是個瞎子,沒有那麼準確的預言能力。”
命運女神有時候都要為一些特殊事件,而改變命運的軌道。他一個依附在命運絲線上的螞蟻,哪能將每個預言都看得清清楚楚。
赫拉也被這種力量波及到,她站在宙斯身後,最先感受到雷電過身的劇痛。
在要從雲上掉下去的時候,她伸手抓著宙斯的衣袍,低聲喊了句:“修普諾斯。”
藏匿在赫拉髮帶裡的睡眠之神,無聲無息伸出手,指尖都是罌粟花的粉末,如撫慰孩童安眠般,輕碰了碰宙斯暴躁到著火的眼眸。
一瞬間,都安靜了。
發瘋的神王順從倒入赫拉的懷抱裡,神王的妻子一臉安詳抱著他,如看著最深愛的人。然後她伸出手,亮出尖利的指甲,開始剝開宙斯頭頂上的王冠。
上面都是純粹的信仰,平時不可能看到宙斯將這麼多信仰放出來,她如果能得到這頂王冠,那麼神王的位置換成她,也不是不可能。
那個時候,她不介意將神後的王座贈與宙斯,誰讓他們是夫妻,她對自己的伴侶一向大方。
剛撫摸一下王冠,一個身影快速來到她身邊,雙手就搶奪過宙斯的身體,將祝福的神力灌入王冠,所有外溢的信仰之力重新鎖回去,阻止了赫拉想要搶奪力量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