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哈雷發出轟鳴,在漫天大雨裡穿行。
許星直到現在都還一團混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讓溫峋失了方寸,六點不到,帶著她和楊萍萍逃命似的離開這裡。
車開得很快,雨滴打在她臉上,身上,有點疼。
好在和她一樣懵的還有楊萍萍,老人家坐在中間,抱著溫峋的腰,在淅瀝的大雨裡問:“小峋,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溫峋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聽到楊萍萍的問話,他又提了速度。
男人冷銳理智的聲音透過大雨傳進祖孫倆耳朵裡。
“丹裡,可能要沒了。”
許星和楊萍萍皆是一震,什麼叫可能要沒了?
丹裡好歹是一個不小的鎮,下轄還有好多個村子,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哈雷的車把手掛了一隻小喇叭,許星剛開始不知道那是幹嘛用的,三分鐘後,他們路過街道辦。
溫峋下車,大掌撫上她被雨淋得冰涼的臉頰,漆黑的視線鎖住她迷茫的小臉,沉聲道:“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許星茫然地點點頭,依舊理不清頭緒,眼睜睜看著他砸了街道辦的門窗,翻身進去。
不過半分鐘,整個小鎮響起震耳的廣播。
“我是溫峋,如果不想死的,現在,立刻,馬上出來!家裡有車的開車,三輪,摩托隨便你們,沒車的,就用兩條腿跑!河西的人往河東跑,跑到左邊的山坡上去!河東的,也立馬上山!離右邊山坡近就往右邊跑,離左邊的近就往左邊跑!聽著,丹裡可能迎來一場大型泥石流,河西背後的那幾座大山,已經開始垮了。”
許星在大雨裡仰頭,愣愣地看著街道辦屋頂上的廣播,雨太大,砸進她微微眯起的眼裡,有些澀。
泥石流……怎麼會?
第一遍廣播剛播完,溫峋已經出來,重新發動哈雷,過河,趕往河東,向左邊的山丘瘋狂賓士。
大雨依舊無情地落下,街道辦的廣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清晨六點,擾人清夢,是個人都只想罵娘。
黃毛正夢到自己和女朋友幹那事兒,眼看著就要來了,突然被震耳的廣播聲打斷,把他生生從夢裡叫醒。
他一愣,張口就罵:“我他媽草你奶奶!”
剛罵完,猛地回過神,感覺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第二遍廣播響起“我是溫峋……”
黃毛:“艹!峋哥,你大人有大量,我真不是罵……”
剛說完一半,就聽到溫峋說讓他們往河東跑,跑到左邊的山坡上,黃毛仔細聽完,立馬出了一身白毛汗。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趕緊去把他爹媽叫醒,什麼都來不及拿,就開著他家小三輪一路狂奔。
中途路過他女朋友家,直接砸了窗翻進去,把他女朋友,未來老丈人丈母孃從被窩裡薅起來。
兩個小三輪都把速度開到最大,直衝河東。
小胖和瘦馬猴剛被吵醒時也一臉莫名其妙,直到聽完溫峋的話,也和黃毛一樣,瘋狂制動。
他們是除溫峋以外,最早一批撤出河西的人。
別人他們或許不信,但他們是跟了溫峋三四年的人,知道他絕不說沒有根據的話,也從心底裡信他,所以在第一時間就拖家帶口地撤了出去。
但也有人覺得溫峋在危言聳聽,他們在丹裡生活過多少年,溫峋又才來多少年?能比他們更熟悉丹裡的雨季?
像這樣的雨,哪年不是下?百十來年都沒出過問題,今年就得出問題了?哄小孩玩呢?
還有人將信將疑,起來往外面一看,在昏暗的天光裡看到黃毛他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帶了些吃的喝的,也跟著出門了。
大概十五分鐘後,還滯留在原地的人,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像是山體崩壞的聲音。
接二連三的巨響傳來,覺得溫峋在開玩笑的人,終於變了臉色,瘋了一樣往外跑。
從河西到河東,再到山坡,溫峋把速度擰到最大,也開了半個小時左右。
哈雷不管不顧地往山坡上衝,顛簸中,許星也聽到了那幾聲巨響,那聲音太震撼,她嚇得縮了縮脖子。
山坡二分之一往上的地方,坡度變陡,哈雷再也衝不上去,溫峋也終於停了車。
他前面,身後,都有人在爬山,有的徒手,有的和他一樣同交通工具硬衝,衝不上了,就丟棄,用兩條腿繼續往上爬。
許星和楊萍萍下車,快十萬的哈雷被溫峋隨意丟在地上。
就在這時,比剛才震撼,更恐怖,更讓人心驚膽顫的聲音響起,如有雷霆萬鈞之利,頃刻間撼動天地。
楊柳巷背後那幾座高聳陡峭的山,突然間塌了。
落石,黃土,樹木混著巨大的水流,順著坡度,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滑。
靠近山體那塊的人家,房屋瞬間被淹沒,沖垮。
水流和泥土再裹挾著房屋的磚瓦,不斷往下衝。
然後,許星眼睜睜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地質災害,一點一點將這座小鎮吞噬。
河西第二批撤退的人已經過橋到了河東,聽聞巨響,轉頭一看,嚇得雙腿發軟,面色發白,最後驚恐地大叫著跟著大部隊往山坡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