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半句話宋佩瑜沒說出口,陳言舟卻知道宋佩瑜與剛才那些人一樣,也在嘲笑燕國‘小氣’。
眼看著趙國使臣隊伍的態度十分堅決,陳言舟也不敢再多說。
他垂目將今日的羞辱都記在心中。
陳言舟也不是個笨人,從被趙國使臣牽著鼻子走的氛圍脫離後,他馬上想明白了導致此時尷尬的源頭。
趙國使臣不滿意,來迎接趙國太子的人只是個正二品的護國將軍,或者說是不滿意他的輕慢態度。
如果他聽聞趙國使臣從漠縣出發後,立刻帶人出去迎接,而不是在仟縣內等到對方到了仟縣城門外,才慢悠悠的出來迎接,也許結果會有不同。
陳言舟暗自懊惱後悔的同時,也對遠在洛陽的昭和大長公主升起極大的不滿。
祖母只想著要討好太后,就主動給他討這份差事,還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他‘不能讓姓宋的人好過’,也不必太顧慮趙國太子。
以至於他竟然忘了,趙國太子不僅是出了名的怪脾氣,還是一個月內就拿下衛國的猛將。
否則他怎麼都不會將這樁差事,辦得如此離譜!
陳言舟發現了導致他尷尬境地的源頭,卻沒辦法做出補救。
只能硬著頭皮一條路走到黑,繼續滿嘴世叔,與宋佩瑜套近乎,希望宋佩瑜能幫他勸趙國太子消氣,早些與他進城。
等將趙國使臣都迎入仟縣後,他再慢慢想辦法讓趙國太子息怒。
千萬不能繼續惹惱趙國太子,萬一趙國太子惱怒之下想要直接折返趙國,他豈不是萬死難辭其咎。
宋佩瑜尚且願意與陳言舟多周旋一會,透過與這位從小養在昭和大長公主膝下的金孫,推測昭和大長公主的性格。
除了刻在骨子裡的傲慢,陳言舟十分符合這個時代對長子嫡孫的要求。
會因為疏忽和傲慢輕視重奕,也會在發現不對勁後,立刻想盡辦法補救。
宋佩瑜能察覺到陳言舟對他若有若無的惡意。
陳言舟能在對他懷揣惡意的情況下,仍舊伏低做小一口一個親親熱熱的‘世叔’喚他,將他當成救命稻草。
可謂是將厚臉皮體現到了極致。
不知道人,說不定還會以為他與陳言舟真的是通家之好。
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仍舊能分得清輕重緩急,又十分能隱忍。
如果昭和大長公主也是這種性格……
怪不得燕國太后會被耍的團團轉,為了別人的兒子,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將別人當成姐妹般親密。
卻不知道,她們是‘姐妹’。
重奕見到陳言舟幾乎要貼到宋佩瑜身上後,徹底失去耐心,終於肯主動開口,“燕國無人來迎,可見是不歡迎孤,回了。”
重奕話音剛落,平彰就馭馬直勾勾的朝著陳言舟撞了過去。
多虧陳言舟身邊的人反應夠快,及時拽了他一把,平彰的馬也不快,陳言舟才沒受傷。
平彰看都沒看被拽得衣衫不整,異常狼狽的陳言舟,徑直去隊伍最前方,大聲招呼騎兵準備原路返回。
陳言舟的臉色從惱怒的羞紅再到鐵青,最後滿是蒼白。
不能讓趙國太子就這麼離開。
如果趙國太子就這麼離開,他的差事就徹底辦砸了,就算是祖母和太后,也沒法保下他。
陳言舟狠狠的咬著牙,嚐到嘴裡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後,突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但他知道,他的腿好好的,碎裂的是其他地方。
“臣燕國護國將軍陳言舟,恭迎趙國太子,請太子殿下入城。”陳言舟深深低著頭,聲音卻寬厚響亮且沒有半點不甘心。
彷彿他原本就是打算先與宋佩瑜寒暄後,再以這樣的大禮迎重奕進城。
跟在陳言舟身後,大氣都不敢出的眾人也紛紛跪了下去。
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眾人才聽見重奕懶洋洋的聲音,“起”
宋佩瑜浮於表面的笑意真誠了許多,正想下馬親自扶陳言舟起來,順便看看陳言舟隱忍到了什麼程度,卻被平彰搶了先。
平彰像是拎小雞崽似的將身形單薄的陳言舟拎起來,大著嗓門道,“原來你就是燕國來迎接殿下的人,你怎麼不早說?”
陳言舟本來已經逐漸恢復正常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
他沒早說?
他剛出城見到趙國太子後就。說過要迎接趙國人入城
剛才也無數次明示暗示宋佩瑜,懇求宋佩瑜幫他說說話,讓趙國人快些入城。
這些土匪……陳言舟抬起手捂住心口的位置,露出個極為虛弱的笑容,“是我的不是,見到世叔後過於興奮,竟然忽略太子殿下。”
宋佩瑜沒忍住笑出聲來,抬起手去摸頭上的簪子,藉著寬大的袖口遮擋臉上的表情。
他能理解陳言舟這麼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