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的是太子宋明濟，帶了聖上賞賜的刀傷藥來，還有不少珍玩異寶。
看到宋明濟進來，玉衡在竹卿的攙扶下欲起身謝恩，宋明濟一臉急色快步行至他跟前，摁住他道：“你我兄弟，這個時候何必在乎這些虛文，快躺下吧。”
玉衡方才安心，倚在床頭。
竹卿屈膝，柔柔道：“妾身見過太子，太子萬福。”
宋明濟垂眸俯視著竹卿，瞧見她姿容的瞬間微有驚豔之色，只客氣道：“弟妹請起。”
竹卿的視線落在玉衡身上，瞥了眼太子略微遲疑而後莞爾一笑：“太子想必和世子有話要說，妾身先退下了。”說罷輕移蓮步，緩緩離開。
回到自己屋裡，竹卿才玩笑道：“太子倒是和世子長得很像。”
潤禾應道：“堂兄弟嘛，自然像一些，只不過世子更溫潤俊秀些，太子多了些威嚴，奴婢一眼都不敢多看。”
竹卿懶懶靠著椅背：“太子是未來的天子，自是氣度不凡。”
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小滿傳來訊息：太子回宮了。外院的婆子也來傳話，唐家大公子唐時硯來問候世子，正往書房去，夫人可要見見？
“哥哥親自來的？我還以為會派下人來呢。”竹卿端正坐起往外走，“我去看看。”
“哥哥今日不當值麼，怎麼這會有空過來？”竹卿踏進房門笑吟吟道，“別被寺卿大人抓住罰你俸祿。”
唐時硯不意竹卿會這般玩笑，放下手中茶盞笑道：“近來無事，寺卿大人放我一個時辰假又如何，左右你們王府離皇城近，不多會也就到了。”
話雖這麼說，那寺卿知道唐時硯是去問候世子妹夫的，哪敢計較太多，順手的人情罷了。
“舅兄好意，在此謝過了。”玉衡客氣頷，“岳父岳母可好？”
唐時硯點頭：“父親母親都好，下值回家才知道你遇刺的事，都很憂心，故而今日一早就讓我來瞧瞧你，看你精神尚可，一家子也就放心了。”
正說著小滿端了碗藥過來，竹卿接過試了試溫度正好，遞到玉衡手裡。玉衡聞聞藥味皺了皺眉，一口氣喝完說不出話來，苦的直搖頭。
“哥哥你瞧他，這麼大的人了還怕喝苦藥。”竹卿斜睨玉衡一眼，對著唐時硯打趣道。
唐時硯呵呵笑道：“怕苦人之常情，也就妹夫這麼嬌慣著你無法無天，什麼話都敢說。”又對玉衡道：“你喝了藥好好歇著，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
玉衡誠懇道：“公事為重我就不留你了，兄長慢走，替我問候岳父岳母一聲，阿卿，你替我送送舅兄。”
竹卿說了聲好，起身送唐時硯出去。
除了最親近的幾家會親自前來，其餘都是派下人來探望，這時主家也不會出面，同樣派個有頭有臉的下人回個話就是。
玉衡估摸著不會短時間不會再有人來，坐著傷口也疼，讓小滿扶著他一點點挪著躺下了。
睡也睡不著，躺著拿了本書看。
這一舉動被回來的竹卿十足十笑了一頓：“你睡覺就睡覺吧，躺著看書不累得慌嗎，你們這些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哈，這點空還要看書，也太裝腔作勢了點。”
玉衡被嘲也不惱，眉頭一挑勾唇輕笑，順手把書放在床沿閒閒道：“你笑的太誇張了吧，披帛都掉到地上了。”
“不妨事不妨事。”竹卿收起披帛搭在手臂上，“你這一病，招福寺算是沒法去了，最近三月三春光正好，真可惜。”
“你若想去，自己去也行。”
“還是算了。”竹卿坐在剛才的椅子上，拿起巴掌大的小銀刀切開一塊橙子，刀刃剛劃破橙皮，清清的氣味立刻充斥著鼻腔，豐盈的汁水隨著刀口流進果盤裡，竹卿剝開一塊放入口中，讚道：“好甜。”
“這蜀地的鮮橙是不錯，沁香清甜。”玉衡看她吃的香甜不禁也饞了起來，對竹卿道：“哎，你怎麼不給我吃一塊？”
竹卿疑惑道：“你不是不能吃酸食麼？”
她還記得自己多年的習慣…
玉衡心頭一暖。
“那我現在想吃不行嗎？”玉衡道，“你餵我一塊。”
這樣的事實在太肉麻，竹卿拿起果叉，迅叉起一塊橙子塞進玉衡嘴裡，坐回原處當什麼都沒生過。
竹卿忽想起還未告訴他進宮的事，問道：“四公主是否還未出降？”
“沒有。”玉衡嚥下橙子搖頭，“堂姐已立了誓，此生不嫁人。”
“為何？”
玉衡頗有深意的瞥了眼竹卿，高深莫測道：“這原本是宮中密辛，不過時間久了也就不算什麼，既然你問，告訴你也無妨。堂姐還未及笄時和太子的一位伴讀互生情愫，聖上知道後也樂見其成，打算讓堂姐及笄後就出降，可那位小公子剛加冠不久就病死了，堂姐哀痛不已跟著大病一場險些沒挺過來，後來就立誓此生不嫁。”
“聖上和皇后也願意？”
“宮中公主不少，和親這種事又輪不到嫡公主，剛開始皇后還勸了幾回，可堂姐又哭又鬧就是不願嫁，慢慢的堂姐過了二十歲，年齡也不小了，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堂姐已然出家，只不過不去道觀修行，在自己宮裡修行即可。”
竹卿沉吟不語，半晌才道：“原來她寢殿那麼簡素，也有這個原因吧？”
“你還去了堂姐的寢殿？”玉衡很是意外，宋明啟居然對竹卿這麼客氣。
竹卿垂下眸子道出了原因：“聖上登基前師父曾在叛軍手裡把她救了出來，故而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她還感念師父恩情，所以在宮中時對我格外照顧。”
“堂姐是念舊情的人。”提及青池，玉衡的語氣軟了下去。
彷彿是兩人都不願觸碰的禁地，原本還有些恬淡相守的美好，此時被無聲無息的擊潰。
他們二人中間，永遠都隔了一層割不斷的紗。
只能遠遠看著對方，一旦想要接近，無形的手就會將對方越推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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