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餘怒未消

天已過午,新民衚衕裡本來就是客似雲集的地方,此時更是人頭攢動,裡三層外三層,這衚衕中的擺攤、做小生意的也都棄下生意不再去管了。

一個吹糖人的老頭也跟著人群往裡面擠,後面一個揹著包賣針頭線腦的中年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九叔,你那糖人不要了?都擠碎了。”

“碎就碎了,今天不掙錢也要看看。都說那個‘春風得意樓’被人砸了,這回砸得好,活該,你說那個得意樓多麼猖狂,咱們做小買賣的誰要在他們門前擺攤,管保給你趕跑,更別說哪個窮苦人得到他的施捨了,不用提。”

“哦,是這樣,這社會有錢的就是大爺,欺負咱窮老百姓,你看那日本人,哪個來他不是點頭哈腰的,敗類!”

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插話說“你知道那是什麼門道?人家是當大官家開的館子,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砸了館子,咱們解恨了,可這砸館子的人可要倒黴了,有熱鬧看了。”

“管他誰砸的呢,砸得好,活該挨砸,這群敗類早就該砸。”

“小點聲吧,這還不知道怎樣收場呢,別讓人家聽見了,這世道……”

按下幾個圍觀的人閒聊咱先不表,再看這“春風得意樓”除了光鮮的外表之外,再看店裡一片狼藉,酒罈子、碗碟杯子都被砸得碎了一地,精緻的古典酸枝木傢俱也都是掉腿的掉腿,面板開裂的開裂、掉漆的掉漆、拔榫卯的拔榫卯,再看那牆上的名人字畫,有框的框碎了,帶卷軸的軸掉了……

那個戴眼睛、瓜皮帽的老掌櫃跪在地上,用手拿著被撕碎的賬本,“我的兩位大爺啊,這可讓我怎麼交賬啊?別砸了,求求你們了……”

那個店小二和廚子們貓在後廚不敢出來,聽得見三樓上兩個大爺還在噼裡啪啦地砸著,還不時傳出叫罵聲。

陰路飛表情痛苦,幹叉著腰在大堂裡來回踱步,“這叫什麼事,你們都把眼睛長哪了?塞褲襠裡了?這兩個爺誰敢惹?別說你們了,我也只能是看著,說不上話去,吃就吃了,不要錢就得了,非得惹他們幹啥?這可好,我二哥花了那麼多的錢弄了像模像樣的大酒樓,都讓人給砸了……”

“陰爺,他……他不怪咱們啊,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位爺把一個女的抱下來,來人接走之後就開砸呀,還大罵著‘鯰魚眼出來’……”

“‘鯰魚眼’,誰是‘鯰魚眼’?你不是,我不是,我二哥也不是啊,說誰呢?”

“這……這咱也不敢說……”

“不敢說?誰這麼大膽子?不說,就讓他們這樣藉著酒瘋在這裡繼續砸?還不快點去找二爺?”

“好好,那小的這就去找二爺去,您幫著照看一下。”那個瓜皮帽掌櫃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酒樓,衝進人群中去,人們都起鬨,不給他騰空,“幹嘛去呀賴掌櫃?這回有人教訓你們了吧?看平時把你們嘚瑟的,不可一世,這回好,遇到茬了吧?”

“他早就該砸,沒把你活披了就是好的……”

那個賴掌櫃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兒,鑽出人群。

陰路飛腆著大肚子,也要做個樣子,順著亂七八糟的樓梯上到了三樓,一邊上樓一邊叫苦,“哎喲喂,我的爺,我的祖宗,別砸了……有話咱好好說不行麼?我的6副總監,您怎麼也這麼大的火氣呀?有事你吩咐啊,讓小的給您出氣呀……”

到了三樓,一看這兩爺沒有消氣的意思,程恭年掄著一條桌腿,仍在瘋狂地砸著,把白色條紋襯衫都弄得髒兮兮的。

駱霜晨知道這陰路飛是什麼貨色,估計這酒樓與他和那個張霖佑固定是關係的,此時他的酒早就醒了,但他必須繼續裝下去,否則怕不好收場,“你是誰?我……爺我怎麼不認識你?……爺我今天心裡痛快,怎麼地吧,就是痛快,就是個砸,怎麼地?……”

“6副總,6大爺,您可高抬貴手吧,有事咱好商量。”

“我不認識你,你是誰?這家……酒樓的老闆?不像,……你和我都是穿著警服的,不像是開酒樓的,大兄弟,給我砸……我看誰還敢擋著我,鯰魚眼你不出來,爺就砸……”

陰路飛上前一把把駱霜晨的左胳臂拉住了,“6大爺,求求您了,給個面子吧,我是寬城署的陰路飛啊,您怎麼不認識我了呢?”

駱霜晨心想,我不認識你?我怎麼能不認識你,一個狗腿子,早就聽說他和那張景惠的二兒子總是混在一起,還時不時找納蘭三哥的朋友常繼方的大都會的麻煩,今天不是爺我找的你,是你送上來的,我可得為我三哥好好懲治你一下,“那個你……叫陰啥?這個瓷花瓶你可得接好了,一會兒,我不砸,也得讓我那個兄弟給砸了……”

陰路飛眼見駱霜晨操起一個半米高的青瓷花瓶,連忙伸手去接,他的手剛要接過來,駱霜晨把花瓶直接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支起的凳子腿上,咕嚕幾下,“啪嚓----”碎了。

“你說你,怎麼回事?讓你……接住,你怎麼也幫著我砸?你呀,來來把那個茶壺拿走啊……”

陰路飛哭道“爺呀,哪是我不接住啊,你也不讓我接呀,多貴重的花瓶就這樣報廢了,別,別,這個我自己去拿。”說著他就去拿地櫃上的一對白瓷茶壺中,剛邁出兩步,不知怎麼被絆倒了,“噗通-----”他的手觸到了茶壺也沒用,他卻摔倒了,兩隻茶壺就在他的手中“啪嚓---”也碎了,弄得他的手都出了血,他匍匐著從地上坐了起來,“爺呀,別玩我了,哪有這麼玩的呀,您是我的活祖宗啊,別砸了……”

程恭年仍在瘋狂地砸著,怎樣砸都消解不了他心頭的怒火,你聽出來了,那個陰路飛定和6黎認識,他心領神會,也裝著醉酒,一邊罵著一邊砸著,“哥,真過癮,真……真是好受!”

時間大約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就聽見樓下槍聲大作,“誰在做亂?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到我的酒樓鬧事,把這酒樓都給我圍上,不放走一個,快點!”

緊接就是一陣大亂,偽滿官需局總辦張霖佑帶著衛兵從樓下衝了下來,“誰這麼大的膽子?讓我看看!”

陰路飛可找等到援兵了,“二哥,這個是我們警察廳的6副總警監,保安科長,那個是軍政部的程恭年少校,二位不知怎麼地了,喝多了……”

“喝多了?喝人肚子,還喝狗肚子了?反了大天了,敢砸我的酒樓,也不看是誰開的。少費話,都給我抓起來,既然是警察廳的咱就先給他送到憲兵隊去,省得老羅護短,我還收拾不了他們得了。”

駱霜晨心想,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還能讓你順當把我抓走?“你這個小白胖子,叫什麼?……報上名來,你不從來不殺無名之貨,你不想讓我砸是不?你先問問爺我的手聽不聽話。”說話間,縱起身子,一把抓頂棚上的吊燈,直接拉了下來,往地上一摔,“怎麼地吧,抓我,你也不撒尿照照你是個什麼東西。”

張霖佑心想,有老子做後盾,還真沒見過誰敢和我叫囂的,這個6副總,聽老爺子說過,是老於的嫡系,可他砸了我的酒樓,讓我得損失多少?先不管那些,把他抓住,讓日本人替我收拾他,想到這他向身邊一個衛兵低聲耳語幾句,那個衛兵轉身下樓去了,他又變了臉色,滿臉陪笑著說,“6副總,不就是個破酒樓麼?二位儘管砸吧,小弟看你們開心就好,砸吧!”臉上雖然是帶著笑容,眼中卻透著兇光。

駱霜晨心想,這小子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特別是有陰路飛在,他要是拉著程恭年跑了倒是讓他們看不起,乾脆就繼續裝下去,“那個小白胖子,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們兄弟兩個那就不客氣了,繼續砸!”

程恭年搖搖晃晃地走到駱霜晨身邊,“哥,開心不?砸……砸得痛快不?我的手有點累了,咱倆個是不是得找地洗洗了?”

“那就找地洗澡去,爺也玩夠了,走,下樓……”

“想走?砸就完事了?沒那麼便宜。”張霖佑眼睛一瞪,把手中的勃朗寧手槍拿起來,頂在了駱霜晨的胸脯上,陰路飛像是找了主人一樣,也拔出王八盒子槍指向了程恭年的後背。

“你敢開槍試試!爺還沒聽說誰能把槍衝著我呢,你開呀,你個蠢豬,你開了槍信不信我把你活劈了,開呀!……”

張霖佑心想,前一陣子剛剛和官需局副局長森田一郎私吞了軍政部的兩百萬經費,別因為這事把那個於芷山惹急了,那就不好辦了。正在他走神盤算的時候,駱霜晨甩開大巴掌朝他抽了過來,“啪啪----”

兩個大巴掌,把張霖佑的臉給打腫了,不由得他向後退了下來,“你等著,敢打我,你有幾個膽子、幾條命?”

“就打你了,怎麼地吧,開槍啊?說那個‘鯰魚眼’是誰?”程恭年怒氣衝衝地問。

“少沒事編排人,少找藉口,耍酒瘋砸了我的酒樓就讓你好看!”

“你就打你了,就砸了你的酒樓,看你怎麼樣!”

幾個人正在吵鬧的時候,聽得樓下嘰哩哇啦地說話聲,不用多說,定是張霖佑找的日本兵到了,緊接著,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在駱霜晨回頭和程恭年交換眼神的時候,股股濃煙從樓上湧了上來,不消一會兒,“噗通-----噗通------”

駱霜晨和程恭年,就連張霜佑和陰路飛一樣,都倒了下來,原來日本兵使用了毒氣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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