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如往常一樣穿過街道,推開了酒吧的門,他走下樓梯的時候,太宰治正坐在吧檯前,面前堆著幾個空的蟹肉罐頭,臉色已經微醺。
“呀,織田作。”太宰一隻手撐在側臉,微笑著說。
織田揮手向他打了招呼,在太宰身側的位置坐下。但是,他並沒有點以往慣例的蒸餾酒,而是罕見地要了咖啡。
“誒,今晚還有什麼預定事項嗎,織田作?”太宰充滿興味地發問。
織田望了一會兒老闆推過來的意式,回答:“確實如此。”
“好像不是附加工作呢。快說來聽聽!”太宰側過身體,追問著。
這個時候,從樓梯那邊又走下來一個學者樣的青年。
“太宰君,你在和織田作先生說什麼呢?”他直接落座在太宰的另一邊,並把夾著的公文包擱在吧檯上。
“安吾,這個點來,織田作竟然不喝酒,我在問他為什麼呢!”太宰回過頭去說道。
來者正是在前不久和太宰、織田結識後迅速和他們混成酒友的坂口安吾。
織田稍微思考了一下,開口:“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只是等會兒想要寫點字的話,還是不喝酒為妙吧。”
說完,他抿了一口咖啡。
“寫字——之前就覺得織田作很喜歡小說,難不成你是個隱藏的大文豪嗎?”太宰做出了激烈的反應。
“只是剛開始寫而已。幾句話,想到什麼就寫下來,這種程度。”
“是認真的啊,織田作先生。”這下連安吾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織田原本從沒有想過要將寫作的心願告知旁人,但現在既然已經有第二個人知道,那麼再說出口也無所謂了。加上的的確確開始寫作之後,所有作家都會有的表達欲似乎也略微感染了他。說到底,寫作不就是表達嗎。
他放下咖啡杯,向兩個友人提起一週前遇到的怪人怪事:“本來沒有準備現在就動筆的。但是被人請求了。”
“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一週前找到我說他被委託來督促我寫作。據說是因為死者的心願穿越到幾百年後的。”
酒吧裡沉默了一會兒。
“要不是清楚織田作是怎麼樣的人,我說不定會以為你在開玩笑呢。”太宰低頭用指甲彈了下酒杯,神色難辨。
安吾推了推眼鏡,冷靜地吐槽:“織田作先生,怎麼看都是你被騙了吧。天底下哪會有這種事啊!”
顯然他們兩個都不相信。
“我並沒什麼可騙的。而且,他好像也只是早晚提醒我去寫作,並時不時在技法之類的方面給我一些幫助。除此之外,沒有對我的生活做任何干涉。”織田回憶『但丁』到來之後做過的事。
“織田作,對小孩太寬心可不行哦。”太宰不滿地撅起嘴,“你該不會讓那個可疑分子和孩子們,不,和你住在一起吧!這是隻有我才可以享受的待遇哦!”
“那倒沒有。『但丁』,就是那個少年,他現在租住在我住的公寓對面。”
“那和住在一起有什麼區別啊!”安吾和太宰異口同聲地說道。
織田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喝著咖啡。
於是話題很快就在幾人的東拉西扯中偏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畢竟在lupin的寬鬆氣氛中可講的閒話數不勝數,沒必要集中在友人不願聊下去的點上。
但是,在這個夜晚終結之前,看著太宰和安吾流露出的自在的氣息,織田有那麼一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奇妙的預感。
聽從那個少年的勸告,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自己或許因此而逃離了一個巨大的悲傷的未來。
在從酒吧回到寓所的路上,冷風從海面飄來的薄霧之間鑽進脖頸,他在寒冷中逐漸下定了決心。
那麼,去寫吧。
即使是為了亡者的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