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臣女從不說假話的。”
她漂亮水潤的紅唇,此刻像是開了弦的弓箭,每動一下, 都會射出一箭。每一箭, 似乎都精準的正中靶心。
晏長裕很想從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看到類似於賭氣的情緒, 他情願她說的是氣話, 可他尋了許久, 只看見了那裡面的認真和疏離。
——她不是在賭氣,不是在與他鬧, 而是冷靜地與他說了這番話。
每一個字,在此刻,似乎都化為了一葉刀,割在了他的身上, 乃至心上。
他料到她不會輕易接受,卻沒想到, 她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這般決絕,不留一絲後路。
他頓在原地,不動, 不語。
元朝卻不想再與他過多糾纏,說完心裡的話之後, 她越過他, 徑直就朝前走了。這一次,晏長裕沒有攔著她。
很好。
元朝笑了笑, 如釋重負。
後方, 晏長裕如默石一般沉默了須臾,看著少女從他身邊走過。猶如一陣風, 與她身上的馨香一樣,輕飄飄地掠過。
走了,就沒了。
他忽然轉身,看向她離開的方向。
只看見她充滿了冷漠疏離的背影,看見她一步步堅定地朝前走,離他越來越遠,終是要徹底走出他的世界。
那道背影很熟悉,那畫面也很熟悉,熟悉到,他似曾看過無數遍。
那一刻,晏長裕的心中驟然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慌,讓他下意識喚了一聲,
“衛知知!”
前方的少女停下了腳步。
他心中一鬆,正欲要抬步朝她走過去。然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去,便聽得一道清靈的熟悉女音傳了出來。
“還請太子殿下莫要這般喚臣女。”她甚至沒有回頭,只有淡漠的聲音傳來,“我與您的關系還沒有那般熟悉。這個名字,除了我的家人,唯有我未來的夫君能喚。”
“請殿下,自重。”
話落,她沒有絲毫遲疑,加快步伐便走出了這塊區域。那道纖瘦的麗影,很快便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至始至終,她的步伐都沒有半分停頓,也沒有回頭。正如她所說,她從不說假話。喜歡時毫無保留,不喜歡了也絕不留戀。
“晏長裕,我不說假話的。”
這句話,無論是在夢裡,在前世,在今生,他都聽她說過。
曾經他不以為意,並不放在心上。直到此刻,晏長裕才終於開始意識到,這句話真正的威力。
她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
“殿下,”常文小心走近,忍不住道,“要不再追上去?郡主肯定還記得從前的事,一時沒那麼容易放下。所以……”
“不必了。”
晏長裕卻是搖了頭。
他收回了看向那個方向的視線,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裡已經恢復了一片清明與冷靜。
“如她所說,這點微不足道的喜歡,很快便能散去。”他站在原地,說著淡漠寡涼的話,“她能做到,孤亦能做到。”
不過是一點喜歡而已。
他已做過挽留,已足夠了。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能接受。
前世夫妻又怎樣?沒有誰規定,他們今生還要做夫妻。
滿園春色中,男人卻像是入了寒冬,身周仿若結了冰霜,滿身都是冷意。即便他此刻還生著病,面色看上去不如往常健康紅潤,但依舊給人一股強大無比的感覺。
這是這麼多年來,殿下一直給他們的感覺。
儲君難為。
想要坐穩這個位置更是難上加難。
這些年來,他們遇到了數不清的風險,有明面上的,也有背地裡的。然而無論遇到多大的危險,身處何種險境,殿下都不動如山,如一座巨山,穩定著東宮上下所有人的心神。
他們為跟隨這樣的主上慶幸,又驕傲。
然此刻,常文卻是憂慮地看了他一眼——明明說著冰涼絕情的話,卻不知他此刻的神情有多麼失落。
殿下不再望著郡主離開的方向,口口聲聲說著他亦能做到放下,那為何不即刻就走?為何還要站在此處,像是……在等著什麼人回頭。
今日,無論是殿下,還是郡主都讓常文出乎意料。
他想到了殿下精心打扮,是為了來見郡主,卻沒想到殿下會直接向郡主表明心意。正如他以為郡主聽到殿下的表白會欣喜會回頭,卻不想,等來的卻是冷硬如鐵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