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回來了(1 / 3)

洪水氾濫的時期內,並不是所有的日子都是陰雨不斷的。太陽還是會時不時地露個臉,彰顯自己的存在。當被洪水折磨得疲憊不堪的人們的眼中閃出希望的火花的時候,它又神隱在厚厚的雲層之下了。

漸漸地,人們現,天下降下的水已經無法再令他們的生活變得更糟——當已經糟到了極限的時候,還能怎麼糟糕呢?反而是地上的事情,令他們越來越躁動不安。

此時距衛希夷南下已經五年了。

五年的時光,在歷史的長河中佔據的位置,不如一河中游魚探出魚尾的一瞬。對於活在當下的人來說,卻要實實在在地完這五年中的每一剎那,無論喜與悲。人們可以適應這滿地是水,卻又缺乏乾淨的飲水,食物緊缺,不得不放棄家園擇高地而居的生活,依舊無法理解變幻莫沒的貴人們。

五年間,申王做了兩件事情。其一,祭祀。祭天地,祭金烏日神,祭雨神水神。祭祀未能免此災禍,話鋒一變,改而認真做第二件事情——治水。

申王行事老辣,事涉鬼神,話不說死,事不做絕。起初,姜先建議治水之時,申王一眼便看中了其中的機遇,也看出了其中的弊端。所以,他對治水之事還算重視,卻又並未將希望與重點全部放到治水之上。反而是希望能夠藉此之機,由自己來加強對大河兩岸的控制。姜先請求南下,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誠如風昊所料,申王亦有藉此機會,為親生兒子太子嘉樹立威望的想法。先以一人探底,治水治不好,也能暴露許多問題出來。這些問題若好控制,便派太子嘉去,若不好控制,便派會對太子嘉有威脅的人去,消耗他們的威望,以便日後太子嘉行事。

也是合該有事,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樣的大水是不會持續很長時間的,正如暴雨不會一直下,總有停的時候。只要利用好這段短暫的時機,便能做許多事情。譬如像模像樣的做幾次祭祀,祭祀完畢,洪水退去,則自己身上的光環便更閃耀。

若說申王不信鬼神,那是不可能的,若說他全信鬼神,也是鬼話!正在這虛虛實實之間,申王一向遊刃有餘。

申王沒想到的是,這次的水患會持續得這麼久!哪怕現在雨水比起最兇猛的時候少了許多,之前積累的問題使然,倒顯得這水患越嚴重了。祭祀不成!再祭祀下去,就顯得天地鬼神祖先全不保佑自己了。申王果斷地停止了祭祀,轉而堅定地要靠雙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非乞求他人賜予,神明也不行。

情勢不妙,申王便認真了起來。先是,罷免了治水不利之人,卻也不敢輕易讓自己的兒子去以身試險了。改而選派精明強幹之人,向諸侯們頒了措辭嚴厲的詔令,命令各地配合。

各地諸侯此時想不配合也不行了,水患輕時,尚有人事不幹己高高掛起,及至全家被大水逼得“高高掛起”以避洪水的時候,諸侯們也認真了起來。

然而十分不幸,這麼大的洪水,誰也不曾遇到過,這麼多的人一齊使力,誰也不曾指揮過。連傳說中的英雄祖先們,也沒有這樣的事蹟可以歌頌效仿。當此之時,無論男女老幼、無論貧富賢愚,大家都像是懵懂的孩子,全然是摸著石頭過河。既不知河之深淺,也不知河面寬窄,何時能走到對岸。

水災之後,又有大疫。不潔淨的飲水,不夠份量又糟糕的食物,被洪水淹死之後浸泡腐敗的動物遺骸。諸如此類,令人防不勝防。

當然,五年時,也不總是有壞訊息的。好訊息倒也有幾個,皆與水災、疫情有關,不斷地振奮著人心。

太叔玉早先有些經驗,曾得藥氏相助,臨危受命,才使許多人免死於大疫。此其一。

另一個就令人大為吃驚了,眾人以為遇些大水,大約是回不來的唐公姜先,居然從南方傳來了訊息,他在南方過得極好!不但得了大片的土地城池,尚有富餘獻與申王。如果說這些,對苦於水患的百姓來說過於遙遠,沒有餘力去閒談的話,那麼,他與越君在南方居然克服了水患,使蠻荒之地變得安居樂業,就令人心馳神往了。

同樣的訊息,申王自然也是知道的。

申王並沒有輕舉妄動,越國去此數千裡,訊息未免失實。他先以知水患疾苦之名派了採風官南下,偵知諸般情狀,才下定決心——召姜先回來!

衛希夷,申王思慮再三,沒有下令召回她,有一個有治水經驗的回來,就足夠了。且姜先故國在北,母親師長心腹皆在北方,總有回來的一天。衛希夷就不一樣了,她的根基在南,正在南方過得滋潤,叫別來做什麼呢?申王並不肯承認,這個年輕姑娘身上的活力,灼傷了他。

申王自認對姜先還是瞭解的,姜先比他的父親好一些,卻也是一個沒有太多活力、有些拘謹的貴族少年。這樣的年輕人,正合適,合適做太子嘉的治水助手。

然而,衛希夷卻跟著姜先一起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屠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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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王的命令傳到越地的時候,衛希夷正與荊太子打得頭破血流,頭破血流的是荊太子。前有庚,後有風昊,兩位都不是什麼良善人,挑得整個荊國混亂不堪。越國趁機北上,與荊太子磕上了。風昊南下之後且不北歸,給衛希夷定的“大義”便是——應民所請。

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往南逃亡,是荊國南部百姓的一個傳統,荊伯曾以此為藉口南下。如今,風昊將這個藉口給揀了起來,號稱是應逃人所請,是被民人迎而為主的。

完美的理由。

彼時荊太子畢竟根深蒂固,數年相爭,翦滅諸弟,正待緩口氣,騰出手來可以應對災情。衛希夷來了,不但帶來了“應民所請”的理由,又添了一條——討伐不義。兄長殺弟,當然是不義的。

她又知荊太子與諸弟相爭之尾,荊伯“遺命”還是她親手寫的呢。這等好把柄,如何不利用?又將這舊賬翻出來,動搖荊太子之人心。荊太子恨得牙癢,也沒有辦法。

又大肆宣揚,衛希夷“恤民”,荊太子“貪暴”。跟隨她的人都沒見過世面,有一點好處就比之前過得好,所以她可以少取一些,便能滿足。而跟隨荊太子的人,多是見過世面的人,有更多的講究、更大的排場要支撐,少取便覺得受到了委屈。每當有根基的人遇到了暴戶,總會有這樣的苦惱。

此消彼漲,衛希夷漸吞荊國。

荊太子見狀,不肯坐以待斃。然而北上困難重重,即便有人願意派來援兵,也難及時趕到。衛希夷又是一個打起仗來全沒章法的人,荊太子以往的經驗,在她這裡全然無用。譬如,放在往日,荊太子可以據一雄城,守著可以吃上十年八載的糧食,慢慢耗,等著援軍趕到城下,內外夾擊,誅滅侵略者。

現在道路難行,訊息不通。衛希夷還很壞,她利用了四處都是的水,築起了長堤蓄水,待水蓄滿,往壩上開了個口子。好麼,放水淹城了!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耗不過就放水!

從未見過如此打法!這是在打仗嗎?

然而無論荊太子有什麼樣的道理想講,他被圍了,他守軍與百姓不斷逃往城外卻是事實。荊太子橫下心來,將自己的積蓄犒賞全軍,向衛希夷下了戰書——再不打,人就要跑光了。

站在戰車上,荊太子反思自己的一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的一生,順順當當活了二十幾年,直到三年前!不知怎麼的,就諸事不順了起來!似這等守軍與庶人叛逃之事,以前是想也不會去想的,因為不可能生!以他們父子在荊國的人望,怎麼可能生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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