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95節(2 / 2)

然而裴刺史同時又有一種只怕不會如願的預感……

畢竟,那位蕭侯爺麾下的柳主薄,此番陪同而來,總不會是當擺設來了吧?

裴刺史警惕地拿餘光關注著那道立在堂中的身影。

“下官斗膽敢問大人一句,何為禮法人倫?”柳荀抬手施禮問。

裴定在心底重重嘆氣。

瞧這開場白——辯賽它這不就來了嗎?

頭疼的裴大人朝師爺使起了眼色。

“對此不知柳主薄是何看法?”師爺一副虛心請教的語氣。

裴定:“?”

師爺則回以自家大人“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這不得先儲存實力,且探一探對方的功力如何,方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在下認為,人倫二字,乃天然秩序,由自然法則而定,凡立於世間,自該遵守,遵者為善當獎賞,違者為惡理應受罰——”

師爺贊成點頭:“柳主薄所言甚是,違人倫者應受罰,故而若有子女欲與父母斷親,那便是當罰的大不孝之罪。”

“依常理而言,自當如此,然而世間之事皆講求因果二字,所謂情、理、法,情字之所以為首,道理便在此。”柳荀字字清晰地道:“那便少不得再說回人倫之理,父母子女人倫為何?謂父子有親,父慈子孝——所謂父慈子孝,父慈在前,如若父母不慈,又焉能再一味要求子女盡孝?”

“父母子女之道,從來也不是隻拿來約束子女盡孝的利刃,倫理天成,該是和睦互愛。且為人父母,仁德孝義皆該以身作則,為子女表率——敢問此一點,姜氏與苗家諸人,可曾做到半分?”

“姜氏為謀己利,不惜毀親女名節,已為不慈。此前因未能如願奪取訛占親女之財,甚至欲與方氏合謀奪其性命,這般行徑,莫要說為母之道,便是為人之道已不堪配——試問如此歹惡之人,又豈配子女盡孝?”

“自古以來,固然有父母之令不可違一說,然而父母之令當為正令,若其令不正,仍要愚昧順從,世間秩序何在?”

“反觀苗掌櫃,此前事事遵從父母之令,屢次改嫁未曾有過反抗,這些年來侍奉其母,愛護其弟,照拂家中,任怨任勞,不曾有半句怨言,謹守人倫至此,又何談不孝之說?而單因如今真相明朗之下,欲與不慈者斷親,便要抹去其此前種種付出,無視其所遭受的種種苦難不公,如若如此不顧實情、只知一概而判,試問與自蒙雙眼何異?”

“議罷人倫,那便再談法理,須知法理制定之初,便是為懲惡揚善,使人有理可遵,使世間清正。縱觀歷朝歷代以來,法理之所以不斷修正完善,便是因所謂‘先例’,此先例若為正,順民心,便是法理進步之體現!”

柳荀幾乎一口氣未曾停頓,言畢又朝裴定深深一禮。

裴定聽得早已想冒冷汗,此際便將希望悉數寄託於面含笑意,顯然運籌帷幄的師爺身上。

師爺亦是開口之前先施禮,竟果真有幾分於稷下學宮辯論的架勢。

裴定見狀心下安定幾分。

師爺定聲問——

“在下認為柳主薄言之有理!”

裴定:……?!

說好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呢?

且不說勝不勝,戰呢?

師爺正色望向他:“大人,柳主薄之言句句在理。故屬下認為,此先例,可立也。”

對上師爺的眼神,早已與之默契到極點的裴刺史,從中讀出了六字箴言來——打不過,就加入。

苗娘子仍跪在原處,而柳荀此一番話後,堂外逐漸有百姓回過神,也開始出聲附和起來。

“那姜氏所為,簡直駭人聽聞……竟還要害苗娘子性命,若說生養之恩一命還一命,苗娘子也早就不欠她什麼了!”

“這母女關係,早該斷絕了!”

“如此毒婦,哪裡配做人母?”

“沒錯,且她犯下如此重罪……若苗掌櫃日後有了子女,難道還要白白受此名聲牽連?”

堂內,柳荀再度施禮,躬身道:“懇請大人開此先例!”

裴定聽得頭皮發麻。

前有賤籍女子義絕案,而今又是身為人女要與父母斷親——他在這營洲城內,開的先例可太多了!

且偏偏樁樁件件都有蕭侯的影子,他倒是想不答應,可他敢嗎?

聽著耳邊民聲,再看向那位滿身寫著“關係戶”三個大字的柳主薄,裴刺史唯有端出深明大義的神態——

“苗掌櫃此請合乎情理,實為事出有因,本官細思之下,亦可感同身受,故準其所請,允其與苗姜二氏斷絕親緣關係,移氏譜,另落籍!”

此言落,堂外頓起叫好聲。

“大人英明!”

“裴大人真乃體貼民意之父母官也!”

“有裴大人和蕭將軍在,定可保咱們營洲康泰和順!”

裴定聽得冷汗更甚,只覺如坐針氈。

這究竟是哪門子的被迫揚名?

他來營洲,可不是做政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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