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和權威。”
“如果您想這麼說也可以。”
局長勒岡負責搞定法官維達爾。他是卡米爾和維達爾之間的屏障,他有所需要的一切品質、身材、沉穩和耐性。我們可以想象這個法官是什麼模樣,他或許不讓人愉悅,但卡米爾,他是真的讓人厭煩。幾天以來,自從那女孩自殺以來,流言四起。範霍文警官像是變了個人,他不再勝任他的工作,也沒有辦法處理這樣的調查。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兩年內殺了六個人的姑娘,更別提她的殺人方式,顯然,這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並且卡米爾真的讓人覺得他總是遲一步。一直都是。
勒岡又讀了一遍卡米爾最新報告裡的結論。他們一小時前見面了。他問:“你確定嗎,卡米爾?”
“是的。”
勒岡點了點頭:“如果你想……”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
“不不不不,”勒岡打斷他,“我來處理!我會親自見這個法官,我跟他解釋,你等我訊息。”
卡米爾抬起準備籤辭呈的手。
“但還是……卡米爾,你對法官們到底什麼意見?總是鬧矛盾,一見面就是,永遠都是!好像中了邪一樣。”
“這你應該問那些法官!”
在局長的問題背後,依然還是有一個令人尷尬的潛臺詞:是不是卡米爾的身高讓他總愛挑戰權威?
“所以,帕斯卡爾·特拉里厄,您在初中時就認識他。”
托馬斯·瓦瑟爾一臉不耐煩,抬頭吹了口氣,像是在吹滅天花板上的蠟燭。他顯得像在忍辱負重,然後發出了一個堅定渾厚的“是”,以一種一般情況讓人不敢再問下一個問題的語氣。
這次,路易沒有躲在檔案後面。他有這個優勢,一個月前正是他給瓦瑟爾做的筆錄。
“當時您對我說,我記得您說:‘帕斯卡爾快因為他的女朋友娜塔莉把我們煩死了!看啊,終於有一次,他也有個女朋友了!’”
“所以呢?”
“所以我們今天知道,這個娜塔莉事實上就是您的妹妹阿歷克斯。”
“您今天是知道了,但我,在那個時候,誰會知道……”
看見路易不說話,瓦瑟爾覺得有必要再說幾句:“您知道,帕斯卡爾,這是個不太複雜的男孩。那些姑娘,他從來沒怎麼得手過。我甚至懷疑他是在吹牛。他一直在說,他的娜塔莉,但他從來不把她介紹給任何人。事實上,這就更讓我們覺得好笑。我,不管怎麼說,我沒怎麼當真。”
“但還是您給您的朋友帕斯卡爾介紹的阿歷克斯吧。”
“不。還有,首先,他不是我朋友!”
“啊是嗎,那是什麼?”
“聽著,我不想說謊。帕斯卡爾就是個弱智,他的智商大概和海膽差不多。所以,這就是個初中同學,童年的小夥伴,如果您一定要這樣說的話,我總是到哪裡都遇到他,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這不是‘朋友’。”
說著他開始大笑,為了強調這個假設多麼荒謬。
“您到哪裡都能遇到他……”
“時不時地,我經常和他在咖啡店遇到,會和他打個招呼。我也認識那裡不少人。我出生在克里希,他也出生在克里希,我們也一起唸的小學。”
“在克里希。”
“是的。我們就像人家說的克里希的小夥伴。您知道嗎?”
“很好!非常好。”
路易又埋頭到他的檔案裡,忙碌而謹慎。
“帕斯卡爾和阿歷克斯也是‘克里希的小夥伴’?”
“不,他們不是‘克里希的小夥伴’!您能不提克里希了嗎!我已經開始厭煩了!如果您……”
“冷靜一下。”
說話的是卡米爾。他沒有提高嗓音。就像個被人安排坐在辦公室角落畫畫來讓他有點兒事做的小男孩,他們把他給忘了。
“我們問您問題,”他說,“您回答問題。”
托馬斯轉向他,但卡米爾沒有抬頭,他繼續畫著,只是加了一句:“這裡,就是這樣的。”
他終於抬起眼睛,手臂舉直把他的素描拿遠了仔細審視,身子輕輕傾斜,目光越過紙頁,指向托馬斯,他說:“如果您繼續這樣,我會給你一個違抗公共權力代理人的罪名。”
卡米爾終於把素描放在了桌上,就在他重新俯身埋頭之前,他加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表達清楚。”
路易等了一秒。
瓦瑟爾被逮了個措手不及。他一會兒看看卡米爾,一會兒看看路易,嘴巴微微張開。氣氛讓人想起夏天,日頭將盡的時候,暴風雨突然襲來,沒有人預感到它的到來。於是突然之間大家意識到自己出門時完全沒有做任何準備,天空已經黑壓壓一片,而回家的路還長得很。可以說瓦瑟爾只能拎一拎衣領。
“所以呢?”路易問道。
“所以,什麼?”瓦瑟爾回答,一臉迷茫。
“阿歷克斯和帕斯卡爾·特拉里厄,他們也是‘克里希的小夥伴’嗎?”
路易講話的時候喜歡把連音全都發出來,即便是在最緊張的情形下。比如現在,他就清晰地發出:“他們兒。”卡米爾沉浸在他的素描裡,搖頭晃腦,一臉欣賞,這傢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不,阿歷克斯沒怎麼在克里希生活過,”瓦瑟爾說,“我們搬家了,她當時,我不記得了,才四五歲的樣子。”
“那她是怎麼認識帕斯卡爾·特拉里厄的?”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