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捏住了游龍的尾巴。
謝九思背脊一僵,輕咳一聲:“我走了。”
“嗯。”顧時抬眼看去,卻發現謝九思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整個鐘山的空氣都像是被抽離了一般凝固了一瞬,又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之時恢復了流動。
鐘山的主人離開了。
那些本來由謝九思掌控的東西突然就鑽進了顧時的腦子裡,他一注目,整個鐘山的一切都變得纖毫畢現。
他看得見綿延的山脊草木,看得見地底埋藏的枯葉昆蟲,看得見土巖之下堅硬的地層,與地層之下更深的水流。
顧時驚奇地打量著全然不同的世界,等到他從探索之中抽出頭來時,時針已經走過了兩個鍾。
某一間被特別標記過的山壁被敲了敲。
顧時神思一轉,發現敲山的人正是顧修明。
顧修明慢吞吞地:“飯。”
顧時:“……”哦。
顧時去食堂打了兩份青菜一個蔥煎蛋,搭上米飯給顧修明送了過去。
顧修明並不意外給他送飯的會是顧時,他掃了一眼盤在顧時手腕上闔著眼休憩的游龍,拿上碗筷埋頭苦吃。
顧時給自己買了份薯條,一邊吃一邊在鐘山地界內四處看。
他的目光略過重山,在輕輕瞥過自家道觀時,微微一頓。
顧時叼著薯條,轉頭問顧修明:“老頭子,你看看咱們觀裡來的人是誰?”
“嗯?”顧修明抬頭。
顧時看了一眼已經快到蒼梧觀山門的身影。
“男的,穿著黑色長款羽絨服,整個人除了眼睛全藏在衣服後邊了,看著應該是個人,身上纏著我沒見過的氣。”
顧時端詳了一會兒正在山道上緩步向前的人影。
他身上被縷縷淺薄的白色光霧纏繞,在雪還未化盡的山道里看著並不明顯,要不自己觀察,顧時也發現不了。
一般人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顧修明聞言,掐指一算。
這隨手掐算不如卜卦占筮嚴謹,但也看得出個大致吉凶。
有顧時參與的事,實在不怎麼見凶兆,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倒是來人有著仰賴貴人以渡劫的模樣。
顧修明放下手:“來的是客人,求的是非人之事。”
客人。
一般想出錢找他們辦事的他們才喊客人。
過來送香火的,他們稱之為善信。
聽顧修明的意思,這位客人就是那種遇到了那些非自然事件的人。
顧修明和顧時基本不拒絕找上來的客人的委託。
因為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會直奔著大道觀或者佛寺去,能摸到蒼梧觀的,大都有一份緣。
當然了,這是顧修明的想法。
顧時的思維就相當簡單了,緣不緣的無所謂,關鍵是錢。
一說到錢,顧時就支稜起來了:“你現在沒法去接待客人吧?”
顧修明瞪大了眼,長鬚都蓋不住他的驚訝:“你都多大了,沒我你不會幹活了?”
“那能一樣?”顧時反駁,“你每次招待客人不就是仗著會佔筮,跟能讀心似的唬住人,我又不會!”
“自己想辦法!”顧修明毫不留情,“你師父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你總要學會自己裝神弄鬼!”
顧時:“……”草啊。
有什麼了不起,我來就我來!
顧時放下手裡的薯條,盯著那人過了山門,腳步停在了蒼梧觀緊閉的大門之外。
他站在臺階上,仰頭看了看蒼梧觀的門匾,又低頭看了看皺巴巴的紙張。
顧時偷偷看了一眼,驚了。
那張卡紙是他以前批次印刷隨手發出去的名片,名片上只有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電話號碼都是沒有的。
這名片他隔半年就去印個三百多張,每次搭車下山的時候,遇到不嫌棄他的乘客,都會給人發一張。
廣撒網,但從未有人真的拿這名片摸上來。
這位客人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