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
他琢磨,“除了太子顯,剩下兩位是……承和效?”
商音:“對。”
“五哥今年及冠有了封號,你可不能再叫他五皇子了,得叫沛王。”
家宴擺在安益殿內,這是個好地方,左右通透,臨著大園子,夏日靠窗邊兒還能賞長明池裡的睡蓮和水芙蓉,別提多清幽了。商音自小就喜歡來這兒,無論是吃酒宴還是節慶看戲班雜耍,周遭滿是花木,她坐在其中便覺得自在。
眼下鴻德帝尚在前朝同內閣議事,只他的一幫後宮佳麗們花枝招展地圍著滿園秋菊拈酸吃醋。
都是女人之間每日的例行舌戰了,商音自覺無趣,沒將她們放在眼中。
兩人正朝皇后走去,冷不防她好似看見了什麼,忽然一把攬住隋策的臂膀,十分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前。
隋策剛想給梁皇后見禮,這一攬差點沒站穩,鳳駕前失儀也算大過了,他默不作聲地輕側著臉,直衝著商音磨牙瞪眼睛。
豈料此人全不在意,反而賣著乖向皇后潦草地蹲了個身。
“皇后娘娘。”
隋策只得趕緊端起兩臂,架著這隻八爪魚精,禮數週全地作揖。
“商音來啦。”
梁皇后像是對她的沒規沒矩見怪不怪,臉上掛著挑不出錯的微笑,“看你這喜上眉梢的樣兒,想必和隋將軍新婚燕爾,很是恩愛吧?”
商音撒起謊來眼睛都不帶眨,自自然然道:“是啊,我們不知道多情投意合呢,成親以來日日膩在一塊兒都捨不得分開。從前我年紀小,不知什麼叫做無話不談,如魚得水,現在才終於嘗得箇中滋味——真得多謝父皇,賜我一個如此俊朗溫和的好夫婿。”
隋策:“……”
他一條胳膊還被商音抱在懷裡,聞言禁不住深深吸氣,窒息地瞪著眼眸瞥看她,彷彿見識了一個全新的動物,分外受驚。
這前後是同一個人嗎?
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皇上自是千挑萬選,特特為你招的如意郎君。你能與隋將軍投契,當然再好不過。”說罷忽而往身後一抬手,招呼道,“姝兒你也來,瞧瞧你妹妹的好氣色,你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懈怠了。”
隋策順著她的動作投去視線,梁皇后的硃紅大袖隨著微舉的胳膊緩緩落下,在那回廊上的人便漸次露出形容。
年輕的女孩兒弱質纖纖,她不似商音那般牡丹一樣大富大貴,妝容清雅,衣裙也清雅,整個人像朵剛綻的含笑花。
隋策對皇室同齡人並不陌生,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位應該是……柔嘉公主,排行第三,只比商音大幾個月份。
宇文姝端莊內斂地行至梁皇后身畔,與對面的姊妹相視一笑。到底是皇后親生的,這舉手投足的作態和她母親幾乎如出一轍。
商音依舊挽著隋策的手,視線卻別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那份做作的笑意鋪在眼底,突然陰涼得有幾分危險。
“姝姐姐。”她神色間帶著關切,“你臉色發青啊,昨晚沒睡好麼?”
對方明顯頓了一下,指腹在面頰處輕撫,旋即笑道:“那倒不曾。我這些天向來好眠,大約是天氣的緣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天兩頭的吃藥,一年就總是這個臉色。不像你……”
她點頭寡淡地羨慕說,“春風滿面的。”
商音把唇角的弧度放大,矯揉造作地維持著她的“春風滿面”。
“不過……”宇文姝輕理袖擺,有意無意道,“從前你不是與隋將軍常起口角之爭,鬧得不大愉快嗎?想不到如今竟能這麼和睦。”
她眼波平和:“起初知道你要出降,我還挺擔心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我多慮了。”
“……”
到底心虛,商音兩腮的筋肉微不可見地抽了抽,繼續春風得意道,“嗐,那不都小時候的事了嗎?再說人嘛,總要仔細處過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呀。”
“就好比我們……”她舌尖卡了片刻,面不改色吐出兩個字,“阿策。”
隋策:“……”
商音端的是泰然自若:“外剛而內秀,以往在人前挺傲慢自大的,但認識的日子久了,逐漸窺得他是個溫柔顧家,體貼入微的好男人。在外能驍勇善戰,在內又溫文儒雅,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良配呢。”
隋策:“……”
他有點撐不住了,握拳在唇下重重地咳了一聲。
商音面上八方不動,只拿手用力掐了掐他後背,還掛著那副嬌俏小公主的笑意,一派天真與之致歉:“唉,按禮制姝姐姐年長於我,這要賜婚應當是先賜給你的。姐姐不會怪我搶了你的好姻緣吧?”
宇文姝笑著搖頭,謙順地說不會,“都是緣分罷了,況且父皇如此安排,當有他的道理。”
兩位公主是同年同歲,論資排輩,按理怎麼也該是宇文姝先出嫁,但不知為什麼鴻德帝反而給商音招了駙馬。
新婚小夫妻你儂我儂地相依偎著往別處看秋花去了。
宇文姝溫婉端莊地站立在原處,背後的六皇子走上前,忿忿地替她打抱不平。
“什麼態度,你怎麼著也算她姐姐,言語夾槍帶棒的,還當著外人的面,真沒一點公主的樣子。”
宇文效年紀小,今年剛滿十四,由於生母出身寒微,在偌大的皇室中,比起商音這般的刺兒頭,他自然更情願與柔嘉公主親近。
宇文姝聽完收了目光,眉眼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竟還勸起他來:“商音就那麼個脾氣,不要緊的,我習慣了。”
“你太好性子了。”六皇子儼然著急,“難怪讓人家欺負到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