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策:“……我還沒碰呢。”
他神色輕輕一瞪,知道是不耐煩了,她忙聽話下來,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一面小心窺著他的表情,一面哀怨地緊抿住唇。
好像生怕他丟下自己不管似的。
隋策把她腿放平,正要除鞋襪,餘光瞥見商音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他停了停,一抬下巴吩咐:“腦袋別過去。”
“幹嘛啊?”她頓時擔憂,“你要對我的腳做甚麼?”
他不禁覺得好笑,“給你看傷我能做甚麼——怕你待會兒嚇到,不要一直瞧。腦袋別過去,快點。”
末了,又寬慰地補充,“放心,我治外傷的手法很好,不會痛。”
商音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兩下,終於不情不願地轉過臉。
隋策扶著她的腿,飛快驗完了傷勢,先以冷水浸溼巾帕敷了一陣,隨後自背囊內扯下一節乾淨的絹布纏成了八字形。
“怎麼樣,我說過不疼吧?”
他在做最後的收尾打結,手上忙碌口中還不忘打趣她,“萬幸你沒脫臼,否則沒個百十來天的,可別想恢復。”
商音一臉沒精打采地噘著嘴,那模樣簡直像個倒黴孩子,他垂頭時飛快地牽了下嘴角沒笑出聲,否則八成又得讓她一頓打。
隋策伸手拖住她的胳膊,動作謹慎地扶她站起來,“走吧,還得回去擦些活血化瘀的藥才行。”
商音臊眉耷眼地藉著他的力,獨腳雞似的跳到玄馬旁去。
“當心點。”
隋策微一蹲身,兩手環過她的腿和腰,正打算將人抱上馬,才剛施了點勁,她那頭就涼氣抽個不止。
腳尚未碰到馬鐙,商音已經不行了,摟著他脖頸喊停:“等等等等,好疼好疼,真的好疼……”
隋策那當下儼然發現玄馬噴著響鼻動了一動,他目光驟然一凜,來不及抱穩商音,先就騰出一隻手來控住馬匹。
這是他常騎的戰馬,平日裡脾氣不太好,不是那麼輕易能接受外人,尤其她還如此不安分。
好在對方僅是打了個噴嚏,沒再有別的異狀。
很快的,他便感覺到脖子上一緊。
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比在戰場上遇刺來得還要生猛。
商音環著他的兩手險些將他勒暈過去,差點沒斷氣。
“慢慢、慢點兒……你先鬆開……”
“不行!”她也非常為難,“我腳快挨著地了!”
對方吐詞困難,“可我快憋死……咳咳……”
“那你倒是抱穩一點啊!”
如此場面,真是馬看了都搖頭。
折騰了大半天,兩人皆累出一身汗。
隋策拿她著實無法,這樣子想來是爬不上馬背了,稍稍捱到她就號喪一般,沿途又顛簸,怕是不好走。
他無可奈何地摸摸脖頸,心有餘悸地感嘆,“算了算了,真是敗給你了。”
商音聽得這話,眼底一瞬間鋪上忐忑。
她當即不安地揪住裙襬,想著或許可以告訴他讓自己再試試……
她保證不叫疼了。
商音還在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就見隋策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到跟前,然後背過身去,撩袍弓腰,語氣透出縱容的嘆息,“來吧,揹你走。”
青年寬闊溫實的後背展露在她眼底。
衣衫被兩臂的肌肉繃得頗為平整,淡薄的陽光灑在其間,有淺淺的浮灰。不知為何,這一幕落入她眸中,莫名帶著一種斂盡鋒芒的溫和。
商音在地上發呆片刻,直到他側目催促:“愣著幹什麼,你不回去了?”
方猛然回了神,忙歪歪倒倒地爬起來,一瘸一拐蹦跳著走向他。
她站在那裡,許是從未被人揹過,侷促而無所適從地躑躅了一下,才將兩臂試探性地搭上去。
隋策托起她腿彎的手很穩。
起身後只微不可見地掂了掂,好像她輕得不佔地兒一樣。
商音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把腿上的疼憋回了肚子裡。
隋策將套馬的韁索系在手腕上,揹著她,牽著馬,撥開叢生的蒿草徒步朝南山圍場而去,路上他偏頭問:“你的馬呢?”
商音在他後背側過臉,嗓音憋悶:“……跑了。”
橫豎閒極無聊,聽完今日這樁事故的來龍去脈,隋策勾著腦袋鼻息極輕地笑了一聲,“有時候覺得你也真是……”
他找不到詞形容,“我看你對付梁國丈他們倒是挺聰明的,怎麼在這種事上腦子就不靈光了。
“明明怕疼又怕得很,卻敢想出那麼多花招對付自己,你到底是真疼還是假疼?”
“我當然是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