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在笑,隋策頓時輕鬆了不少,眼神無端柔和下來,哪怕數日忙前跑後,缺眠少覺也感到很值了。
“正好最近西南會川衛來報,說軍械庫的軍備有異,不是數目對不上就是質量參差不齊,想請京中派人徹查。”
“我已經去兵部請命,打算借這個機會親自到大石子坡一趟。”
她聽完卻不似想象中那麼贊同,目光遲疑片晌,“你……別去了吧。”
商音垂了垂眸,“我手下還是有人能用的,不過是跑腿的功夫,讓他們做就行。”
隋策倒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反應,輕輕調侃道:“你關心我啊?”
不等公主皺眉反駁,他很快笑完了,正色補充,“我去更妥當些,跑腿是跑腿,勘察是勘察,他們未必有我做得好。”
隋策伸手探向懷中,一面不由分說地決定:“七日後,也便是下個月,我啟程。”
“若有進展隨時與你聯絡。”
商音還要再開口,一個精緻的掐絲琺琅盒子就推到了她面前。
重華公主尚在奇怪,對面的青年便慢吞吞地開口:“不知道你的傷好的怎麼樣……”
商音下意識地迅速捂住脖頸,臉一下子便紅了。
“這是從前番邦進貢的玉茸膏,對祛疤痕有奇效,你要是能用上的話,就收著。”
公主殿下嘴裡支吾道:“用、用不上……我早好了。”
手卻不自覺地將盒子抄走,開啟來聞了聞裡頭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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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策出發前照常去兵部領文書與令牌。
時近半下午,六部各司都在忙碌,幾乎沒什麼人進出,因而途經第二道宮門,他就瞧見幾個禁軍戳在那兒偷閒聊天。
言語間談論著何事他沒聽清,倒見幾人一聲接一聲地哀嘆。
隋策收起公文走上前,似笑非笑道,“怎麼了?一個個沒精打采的。”
一干人等給嚇出了冷汗,差點沒站穩,待得發現是他,羽林軍們才算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隋將軍你啊。”
“可嚇死人了。”
“就是,就是。”
“是啊,得虧是我。”他打趣,“若叫你們汪同知撞見,你們今天可就麻煩大了。”
聽他提到汪寧,在場的羽林軍臉色頃刻難看起來,左右避諱地一打量,掩嘴朝他道:“何止是麻煩大那麼簡單吶。”
隋策看出他們神情有異,不著痕跡地挑起眉。
“您是不曉得,日前咱有個兄弟犯了點小錯處,姓汪的要殺一儆百,直接軍棍往死裡打,把人給打死了!”
青年目光一爍。
“他主事以來大夥兒多不怎麼服他,汪寧心知肚明,所以才想殺雞給猴看。唉,現在軍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羽林軍搖頭不已,“誰還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隋策眼眸深邃:“沒上報兵部?”
“報了,上頭壓著呢,咱又擔心遭他報復,只能不了了之。”
言罷就都是無能為力的感慨之聲。
他聽完同樣覺得難辦,摩挲著下巴遺憾道,“可惜我現在不在禁軍裡供職,想替你們掙個公道也名不正言不順。”
幾名年輕的將士連忙擺手,“不必不必。”
“大將軍您已去了京營,與汪大人算是同僚,再幫著我們說話總有僭越之嫌,哪能叫您費這心思呢。”
雖是這麼說,隋策終究不大放心,到底是共事一年的戰友,他想了想,“如今我要出京南下,少則半月多則數月,此事我會好好斟酌,待回京後再考慮如何回稟兵部。”
從前只當他好相處,沒太多做上峰的架子,現下難能得此承諾,哪怕是句客套話呢,眾人依舊深感寬慰,連送他出去都帶了幾分不捨。
“行了。”隋策笑道,“好好值守吧,免得又挨軍棍。”
行至御街時,渺遠的山外不知從哪間廟宇裡傳來空茫的撞鐘之聲,沉鬱而悠長,餘音不絕。
他步子忽然一停,回頭望向身後巍峨高聳,頎偉壯闊的城樓。
皇城是盛世的皇城,陽光照耀處,有簷角金碧生輝,蓬勃興旺。
他想起汗青上毫不吝惜筆墨的書寫建國之初的硝煙戰火,民不聊生。
彼時的大應還是百廢待興的大應,帝王心繫蒼生,朝臣鞠躬盡瘁。
而眼下的這座王朝正處在它一生中最鼎盛的時期。
既無窮明亮,又走下輝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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