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的暴雨把滿院空氣洗得煥然一新,連視野都變得乾淨起來,遍地浮著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僕役們正拿掃帚清掃石徑的落葉,迎面碰上今秋,大宮女敬了一句“駙馬爺”,向他請安。
隋策心不在焉地應著聲,剛和對方錯肩而過,猛然想到什麼,回身叫住她:“誒等等——”
今秋忙行至他面前,不解地問:“駙馬有什麼吩咐嗎?”
他“呃”了半聲,似乎拿不準該怎麼開口,兩指猶猶豫豫地捏了下鼻尖,才道:“你們家殿下,為何對雷聲怕成這樣?”
他問:“小時候被雷劈過嗎?”
見隋策有此一問,今秋就猜到昨夜可能發生了些什麼,她打量左右見並無外人在場,方近前一步,低聲說:
“不瞞駙馬,殿下年幼時曾在雷雨夜中,被人關於靈堂內待了一整宿。”
他眼眸輕抬,不難抓住重點,“‘被人’?”
今秋認真地頷首。
“這事我也是後來才聽她偶然提及的。”
“駙馬應當有所耳聞,殿下八歲喪母,而太后業已仙去,宮中無人照拂,幼兒尚小又不能沒娘看顧,陛下於是安排了當年的賢妃娘娘幫忙養著。”
隋策長睫沉吟似的扇了扇,鬆開觸著鼻尖的手,“她母親過世的事,我知道。”
“然後呢?”
今秋:“殿下在賢妃宮裡待了幾個月,但好景不長……賢妃便病故了。”
“禁庭接連兩位貴及‘四夫人’的宮妃薨逝,又都與小公主有關,難免會流出些風言風語,這偌大的宮城人多嘴雜,那些好事者捕風捉影,便私下傳殿下她……‘克母’。”
大宮女定定留意著眼前人的神情,羽林將軍的目光沉靜而專注,是有在仔細聽她一言一詞。
“昔年賢妃無後,殿下畢竟是認她作了幾個月的母妃,如今倉促過世,作為子女的,自當披麻戴孝替其主喪。停靈七日,按照禮數她都在梓宮旁接待闔宮妃嬪、皇嗣的祭奠。
“但殿下畢竟年幼,連日以來多有疲倦,不知不覺便在靈堂內睡著了,她睡倒在角落裡,等醒來已是後半夜。”
隋策抱著雙臂,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官袍軟甲上的銅環。
“賢妃並不得寵,除了打頭的幾天熱鬧,後面的時日來的人其實不多。靈堂中空空蕩蕩,左右的太監宮女不知上哪裡偷懶了,竟沒人發現她在裡面。”
今秋語氣倒是平靜無波,輕輕道,“而不巧天公也落井下石,是夜雨疏風驟,卻響了半宿的雷,殿下……”
她似是而非地一頓,嗓音不自覺地壓重幾分,“拍門喊了一夜,那門上落了鎖,她哭到幾近失語,依然無人回應。等第二日一早才被換班太監發現的。”說著泛泛一笑,“大概也是因為雷雨之故,底下人沒聽見吧。”
可八/九歲的小孩子孤身和一具棺槨待在一處,又逢雷聲大作,隋策自己想了想,換做他那個年紀,都不一定能淡定處之,更別說是商音。
人的年歲越小,越容易將恐懼無限放大。
也難怪她每逢驚雷夜都會那麼緊張了。
“后妃停靈……”他隱有所覺地問,“需要鎖門嗎?”
今秋笑而不答,“其中緣由,駙馬不是已經猜出來了麼?就不用奴婢多作解釋了吧。”
隋策看向她的眼神帶著諸多複雜情緒,眉峰漸次蹙緊,而後又回頭往商音的住處再望了一望,半晌沒有言語。
今秋領著婢女進門給商音更衣梳洗時,她正坐在床邊伸懶腰。
大宮女一面替她收拾床鋪,一面有意無意地問,“殿下昨夜睡得可安穩麼?”
商音想也沒想:“還行啊。”
“喔。”她尾音敲得老高,“瞧這情形,駙馬應該是把您看護得很好啊。”
她攔腰撐了一半差點沒閃著,忙解釋:“他……那是借我的地方,蹭我的光,翻翻書打發時間罷了。”
“喔,翻翻書啊。”對方抑揚頓挫地點點頭,撈起放在桌上的書卷,“瞧不出駙馬近來對花草如此感興趣,這麼一本,竟能認認真真地讀一晚上。”
商音遠遠地瞥到書名,嘴裡打了個噎,隨後理直氣壯地承認,“那當然,跟著本公主近朱者赤,有什麼問題嗎?這是我教得好。”
今秋從善如流地笑:“是。”
“您言之有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盯夫狂魔音音醬!
啊啊還是曖昧期的糖甜啊吸溜wwww
一身正氣綠寶子!打雷天都要坐得離女主十寸遠,能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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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美好的一日早朝從抨擊重華公主開始。
有了昨天炒起來的氛圍, 今日群臣的情緒可就一致多了,許御史甚至不用刻意煽風點火,滿朝就都是上書請求鴻德帝降罪四公主的, 想來天子也不敢力壓眾怒包庇一個無足輕重的宇文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