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這麼說,孫嬤嬤便有些不好再開口了。
這慈寧宮內,她再得體,身份上也只是個奴婢,雖然在宮中待了些年歲,可德太妃把話說到這份上,也是她遠遠不能拒絕的了。
好在那小宮女及時趕來,一路小跑至兩人跟前,“德太妃娘娘,太后請您和徐小姐進去。”
德太妃這才收回目光,微微頷首,便帶著人一路走近殿內。
遠遠地瞧見太子,她不由得一喜,“也真是巧了,本宮帶著雲知來給您請安,竟沒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也來了。”說著便把身後容貌清麗的少女給推了出來,“雲知,還不快來請安?”
女子立在德太妃身後,身段纖弱又苗條,渾身的氣度一看便知是出自書香門第。一席淡綠色的衣衫,嬌俏雅緻,彎彎的柳眉配上一雙杏眼,長長的黑睫微微顫抖著。
乍一看,雖算不得十分貌美,卻也勝在清新可人,乖巧羞怯。
她被推了出來,臉上立刻帶了抹溫柔的笑,“臣女徐雲知見過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笑意淡淡,如同平靜深潭泛起點點漣漪,微微福身行禮,整個過程裡挑不出一絲錯處。
柳太后語氣微沉,臉上看不出喜怒,“起來吧。”但太子在這兒,她到底不好發作,“既然來了,便也坐著吧。”
德太妃目的達成,自然是樂得上這個臺階,拉著徐雲知坐了下來,“太子殿下這次可真是英武得很,大勝歸朝,不過一日的功夫,宮內宮外可都傳遍了。”
聞初堯坦然迎視,“德太妃謬讚。”唇邊自始自終掛著一抹極淡的笑。
只是若有了解的人去細看,便能發覺這抹笑是浮於表面的,如同他今日所有的體貼行為一般。
外露,帶著點兒表演性質。
桌上,柳殊的視線向左一抬,便撞上了男人的眼。
分明桌子不小,可偏偏聞初堯不知犯了什麼病,非得坐在她身側。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頓時,那股熟悉的木香味便又將她緩緩纏繞。
德太妃見此,眉心微蹙,但很快便又揚起笑臉,“這都是本宮真心的誇讚。”說著目光偏移,“雲知向來崇拜這種保家衛國的英雄,本宮還想著,日後若有緣,帶她來瞧瞧,長長見識。”
“誰知,今日竟碰巧撞上了…也是緣分。”
聽到這兒,柳太后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趕忙四兩撥千斤地挑開了話題,“難為你們還特意陪著哀家一起用膳,聊了這麼會兒,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好。”
柳殊等的便是這一句。
身側的人存在感實在太強,更何況還有德太妃若有若無的打量,柳殊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幾乎是柳太后話音才落,她便施然起身,“姑母,我有些悶…想出去看看花園裡的風景。”
柳太后見柳殊確實面色不佳,便揮揮手讓她出去吹吹風,“慈寧宮殿後的玉蘭花開得極好,殊兒不妨去瞧瞧。”
柳殊本也就是想尋個藉口逃離,自是點點頭應下,見聞初堯好似也有起身的意思,趕緊提起裙襬大步離開。
園內,一株梔子樹正蔥蘢,鬱鬱蔥蔥的葉片間,星星點點的白花綻放著,空氣中滿是幽幽的清雅香味。
恰逢一陣風吹來,花瓣便如疊雲堆雪一般,簌簌地隨風搖著,鋪的滿地皆白。
偶有落花飄至肩頭,柳殊乾脆拾起那花瓣嗅了嗅,花香瀰漫,心情也漸漸好上許多。
正走著,身後卻驟然聽見有人喚她,“姐姐。”嗓音婉轉如鸝鳥,輕輕柔柔的。
她一頓,應聲扭頭,見是徐雲知,便也緩緩回了個禮。
端視著對面的人,“徐小姐。”嗓音不卑不亢,比之徐雲知,態度稱得上冷淡。
可對方竟好似恍然未覺,再度揚起笑臉,問她,“柳姐姐,有一件事我實在好奇,這才追了出來,想問問你。”
柳殊頗有些疑惑,抬眸望向她。
徐雲知一改方才的溫順氣質,臉上笑容斂去,話語裡帶了幾絲意味不明,“倘若…我與你共同侍奉太子殿下,姐姐應當不會不允吧?”
不遠處,聞初堯堪堪出了殿門,正準備去喊柳殊一道回去。
第6章 苟命第二天
有那麼一瞬間,柳殊甚至懷疑是自己又走神聽錯了話,面上一愣,一雙眸子靜靜凝視著眼前的人,“徐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換了個稱呼,朱唇微微抿著。
“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我一時興起,想問問柳姐姐介不介意罷了。”徐雲知勾著唇,方才冷下幾分的臉色又重新染上了笑意,“殿下文才武藝兼備,人也生得俊朗,想來日後怕是會有不少人來問姐姐的。”
“要不…姐姐就當是,我對殿下這般英勇人物的仰慕?”
她揚起唇,捋了捋耳邊的幾縷頭髮,“再或者,就當提前適應下。”
……
這邊,聞初堯到了殿後,卻沒見著人。
遊廊曲折,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延伸至後院更深處。廣玉蘭花攀附在院牆的縫隙間,細碎的陽光從花蕊斑駁落下,如畫一般,是完全不同於夜間的明媚。
思及柳殊面對柳太后時的乖巧模樣,眉尖微挑。
面上裝得再乖順,實際上卻也並未聽從建議。
他對柳殊不感興趣,也無心藉此去為難她,思考片刻,便抬步往別處走去。
慈寧宮後殿的這座花園內栽種著許多種花卉,雖處春季,但花房裡的師傅仍是把四季之景都匯聚於此。
一時間,芬芳淡雅的花香盈滿周身,梔子花的味道若有若無。
越往前走,泛白的瓣片層層疊疊匯成了一條道。
聞初堯正欲再去別處看看,附近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與殿下夫妻三載,自認為…還是對他有所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