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殊不設防地撞上這道目光,宛如一道細細纏繞的絲線,一下子衝撞進她的心口。
密密麻麻的。
疼得慌。
她早就知曉這人瞧不上她,可…
男人先前的那些下意識的體貼做不得假,良好的教養亦是。
她不明白…
為何,獨獨對她…?
為何,獨獨是她…
強忍下眼眶裡驟然迸出的澀意,柳殊撐起個微笑,道:“殿下,明日萬壽節,臣妾…穿什麼比較得體?”這種大節日,東宮的服飾多是會提前商量的。
正如皇帝和皇后,有外國使臣在場,他們自然也是樂得裝裝樣子穿套相配衣衫的。
誰料,聞初堯只是眉尾微挑,“太子妃自己安排即可,不必問孤。”
聽他這意思,是連這份體面也不願意給她了。
柳殊輕咬著下唇,鼓足勇氣又問了遍,“…那、可是顏色要素雅些?”寧朝以此為美,她這樣至少不出錯。
“素雅?”聞初堯瞟她一眼,“萬壽節是喜事,不是比誰穿得素雅白淨的。”
他似是心情不佳,連帶著語氣又顯出幾分面具之下的惡劣來,“怎麼?你要辦喪事哭一場?”
彷彿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頑劣,瘋狂。
暇眥必報。
柳殊抬起眼,恰好和他冰涼的目光對上。
她不由得緩緩眨了下眼,低垂下頭,稍稍收斂了些,“…殿下說的是。”
她心裡鬱結,自是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剎那間,周圍靜謐到像是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半晌,她到底是忍受不了這股尷尬至極的局面,又開了口,“…殿下,要歇息嗎?”
手指在衣襬遮掩下幾乎要擰成麻花,暗自腹誹著眼前的人。
等了又等,對方才像是屈尊降貴,吐出幾個字,“不必。”
“孤去書房睡。”
柳殊:“……”
狗男人。
兩人對峙的不遠處,古樸木盒靜靜端放在梳妝檯一角。
待人走後,柳殊又把盒子往裡推了推。
……
五月二十二日,萬壽節至。
宮禁滿園復甦,隨處可見高樓池榭,珍稀花卉,配以蔥蘢點綴,更顯生機勃勃之景。
大殿內,徐徐絲竹聲不絕於耳。
更有坦胸露腹的異族女郎戴著面紗,緩緩扭動腰肢,手臂腳腕戴滿金鍊,光華閃爍,照耀整殿。
柳殊自坐下後就有些心不在焉。
畢竟這次是皇帝誕辰這般的大場面,她從前是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的,而且…
她有些強撐著,極力忍耐沒瑟縮身子。
自己本就不習慣這種觥籌交錯的場景,更別說待會兒還要作為獻禮的重點被眾人關注。
她盡力忽視掉身旁太子的存在,目光掠過不遠處的遮掩,飛速掃過上首的帝后二人。
帝王年近知命之年,眼角眉梢處已經有些難以隱藏的皺紋了,張皇后端坐他身側,卻依然是風華正茂。
宮宴持續整整兩日,莫非,皇帝與皇后就這麼…恩愛兩日?
她不知怎得想到了先前聞初堯相似的做派,詭異地頓了下,轉而又繼續扮演起了工具人,默默喝著果酒。
身側,聞初堯收回視線,輕抿唇角,沒說話。
還行,知道喝酒誤事,沒犯蠢。
他的目光追隨著柳殊,移向帝后二人,眸光微轉。
春日的宮宴,醉人花香盈盈襲來,眾人舉杯同歡。一杯酒下肚,心中的苦悶,在這一刻盡數消散,只剩下滿心的歡喜。
宴正酣,一群異域舞姬中緩緩顯現出一副中原面孔。
女子居於中央處,水袖輕晃,擺動間似一朵綻放的花蕊,讓人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