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的。
柳殊喝完藥, 聞初堯見她臉色依舊頗為蒼白,一時間, 心底的那股怒意倒是奇妙地消散了些。
本來想陰陽怪氣一番, 來興師問罪的話, 臨到了開口, 也不由得變得柔和了幾分,“昨日喝了不少酒, 今日…合該安分些了。”
他這話像是意有所指,可又像只是作為丈夫的, 見她如此來囑咐幾句罷了。
男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凝固在她的唇瓣處, 眸色微深。
柳殊憋了一會兒, 忍不住辯解道:“醫囑, 我自然會聽的。”放下藥碗,身側,荷陵不知從哪搗鼓了一番,卡著點兒從手裡變了個蜜餞出來。
柳殊本就怕苦得很, 以前若是聞初堯瞧著, 她多少還會強撐著一二,可眼下, 是沒那些包袱了。
嚥下那顆蜜餞, 淡淡的甜味兒才算堪堪驅散掉嘴裡的藥帶來的苦澀氣息。
幾息後,她覺得嘴裡沒那麼苦了, 這才慢慢起身。
男人的視線隨著她一起——
柳殊方才便覺察到了這一點,故而才沒有第一時間喊聞初堯。
結果,她藥都喝完了,這人的目光還直直粘在她身上……
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避諱了。
她不由得心中腹誹:莫非,這人以前也是這樣的…感情外露?只是她沒發現罷了?
似乎是看透了眼前人的尷尬,聞初堯這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盯著桌案上的杯盞,不知在想些什麼。
幾瞬後,望向身側候著的人,“趙太醫,松蘿方才跟著您一道,日後,也免不了您多交代她幾句。”
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沉,許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語氣更柔和了,“她也算是太子妃身邊的第一人,有什麼注意的事項,還是得……說得仔細些。”
趙太醫神情一滯,不自覺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在宮裡當差,免不得要對貴人們的話做出二次,甚至多次的理解分析。
尤其是昨夜經歷過太子殿下的貼心囑託後,趙太醫更是一宿沒睡,徹夜思索。
他也不是個糊塗人,如今殿下話裡的意思又說得那樣明白,若再不識趣,怕是張皇后那邊也不會保他這個小卒。
況且,眼前這位……成為寧朝下一任的君王,那也就是時間問題。
那往大了說,他若是辦的好了,未來……掙上一份從龍之功,也未嘗不可?
故而,這次的差事算是他初入東宮的投名狀,想通這點,趙太醫自然也是十分賣力的。
只是……
什麼叫……跟他一道?
他根本沒見過這人,哪裡知道這個松蘿來沒來啊?!
趙太醫深深嘆了口氣,深感宮中打工的不易,認命道:“是,微臣一定好好交代松……蘿姑娘。”
提及松蘿,柳殊也顧不得方才的尷尬,趕忙順勢問道:“趙太醫,那松蘿人呢?她何時回來…?”
“微臣是擔心誤了時辰,所以急匆匆地先趕來了。”他解釋了兩句,接著便拿出自己貼身帶著的藥箱,“娘娘,您請。”
柳殊從方才就一心想著松蘿的事兒,如今抓住機會問了,也沒注意,隨著她含笑瞅著趙太醫的時間越長,聞初堯的眼神也越冰冷了。
趙太醫頂著巨大的壓力,緩緩淌下一滴冷汗:“……”
太子妃娘娘,求求您別看我了啊!!!
半晌,見人只是垂著眼等著搭脈,柳殊便也沒在意,輕咳了聲,便也正色道:“那診脈吧。”
誰料,剛伸出手,她的眼前便被一陣暗色籠罩。
聞初堯瞳孔幽深,盯著她暴露在陽光下的細白手指,接著,目光便緩緩移至到了那片滑嫩白皙的脖頸處。
此刻,柳殊正低垂著腦袋,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某處,似乎是意識到了他的視線,頗有幾分疑惑地回望了過來,“怎麼了?”
聞初堯的目光在自家太子妃的臉上描摹了片刻,好一會兒,才收了回來,“沒事。”
他說沒事,柳殊自是也沒多想。
反正……這人每次都是說一半留一半。
若真有什麼,下次她私底下再自己問便是了。
旁邊,趙太醫似有所感,努力又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了些。
屏息靜氣,默默背過身,面對牆壁,到後面,乾脆把自己當成是空氣了。
把完脈,他也算是某種意義上地微鬆了一口氣,“還是按先前的方子,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再調理些日子,便無大礙了。”
聞初堯見此,這才像是滿意了幾分,“太子妃身子弱,日後也少不得您多多操心。”太子殿下溫和極了,彷彿真的只是怕柳殊的身子不好日後遭罪似的,趙太醫在旁邊聽著心卻冷不丁兒地漏了一拍。
他極其隱晦地往另一側掃了眼,話裡的主人公——太子妃娘娘正同她的婢女說著什麼。
言笑晏晏,恍然未覺。
太子殿下在關於太子妃的事情上,向來是……很斤斤計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