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便擺著, 孤瞧著…怎麼還沒畫完呢?”
“殿下日夜操勞, 又有美人在側, 還會關注著臣妾給您的生辰禮?”柳殊抿了抿唇,唇瓣上的觸感清晰可聞,包括男人片刻前的動作,傾覆而至時, 她如今竟是躲也懶得躲了。
疑似被溫水煮青蛙的感覺實在太強, 柳殊心下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連帶著吐出的話語也是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調調, “臣妾實在驚訝。”
“殿下左有一眾臣子們擁護, 右又有榮寧縣主和張家姑娘惦記著,熱鬧得緊, 恐怕都想不起來還有臣妾這號子人吧。”
聞初堯:“……”剛剛還是好好的,現下又成了這副模樣。
聞初堯詭異地一頓,心裡那股因著柳殊為他吃醋而想要低頭的衝動愈發強烈了些。
他是男子,也確實應當寬宏大量些。
再者,他如今確實也很吃柳殊這一套。
他適時地表現出了點兒緩和的意思,“孤聽聞你這幾日都悶在房中,不如待會兒得空了,一同去遊湖?”
見他這般,柳殊忽地想起什麼,瞭然地點點頭,“殿下若是忙,臣妾自個兒走走便是了。”
柳家安插在宮內的眼線她多也是知曉的,雖不算很多,可關鍵地方也是有人的,又只是傳遞訊息,依柳淮序的本事,或許……是她一葉障目了也說不定。
他大約是會幫她的吧?
畢竟…他上次也曾是許諾了的。
柳殊驟然有些不確定地飄忽起來,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把這瞬的靈光延伸成更深層的思考,故而她只得剋制地彎了彎唇角。
“不忙。”聞初堯不知眼前人此刻已經走神到天外,面上表現得頗有幾分色令智昏,“孤忙完才過來的。”
如此,柳殊便也不多問了。
“但現在外面日頭正大著,還是晚些吧。”他緩緩望了眼窗外。
烈日被窗欞阻隔,但仍是有相當一部分墜進了殿內,若非冰鑑,恐怕殿內這會兒的暑氣也不會少。
聞初堯這話轉的生硬,還未等柳殊揣摩清他的心意,那股獨屬於他的清冽氣味便靠了過來。
天旋地轉間,一切的初始顯得陌生又熟悉。
耳廓處的面板傳來一陣涼意,有柔軟的東西緩緩擦過她的臉頰,接著是鎖骨和其他地方。
酥麻感如火花一般滲透進指尖,並以此為據點,向四周蔓延。
柳殊恍惚覺得,像是有一條隱形的線在牽扯著她,支配著她,引著她只能往更深處走。
榻邊的窗臺,一束紅粉薔薇靜靜擺放在瓷釉瓶內,花房新嫁接的品種,花蕊開得格外好,經過微風細雨的滋潤,嬌豔欲滴。
枝頭間被掐出新鮮的汁液,待柳殊回過神,迷濛間嗅聞到這股花香氣時,男人的手早已經垂下。
而她這朵尚未完全綻放的小花,也被迫由著花蕊的意,向外漸漸伸展開來。
聞初堯的一雙黑眸在陰影中微斂,微涼的手心扣著她的手腕——
那隻手骨節因為用力泛著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指扣住腕關節,接著,忽地輕輕往上一掰。
柳殊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中,不過瞬時,那根隱形的線在此刻又纏繞了上來,輕繞著她。
滑而細,輕而緩。
她很想往後避,但除了那根線,還有另一股滾燙讓她被迫放棄了這個想法,冷與熱交替下,似乎只有外頭的知了聲響了。
柔密的網就這麼把她籠罩住,伴著揉碎的薔薇花香,充盈室內。
接連三四次彈奏下,隱形的絲線斷掉之後,有形的熱浪便更猛烈了,待幾柱香後,又悠悠然歸融於這一片燥熱之間。
光輝籠著細紗,林木逢夏,所有其他的低喃聲,皆數隱沒於蟬鳴。
……
等柳殊醒來,撫摸著身側尚有一絲餘溫的空位時,她甚至已經有種詭異的平靜感了。
平靜地喊松蘿進來,吩咐她接著調理身體的由頭去熬藥,再平靜地一件件把衣服穿好。
一個眼生的小宮女見狀,三兩步走至柳殊身側,幫她整理起衣襟來,宮女伺候得頗為熟練,手下的動作也是又輕又穩。
生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嘴角處有一顆痣。
柳殊瞧著,突然就覺得有幾分眼熟起來。
思及那個因私放她出宮見柳淮序而被處罰的小太監,她難得微妙地沉默了會兒,即使是已經補償過人家,心裡卻還是有幾分過意不去。
她那次應該做的更謹慎些才是。
柳殊望著那宮女的時候,那人也在注意著她的神情。
半晌,一道微弱的問詢聲突兀響起,“…柳寅,可是你的什麼人?”
這句話彷彿是一個暗號,小宮女手下的力道依舊平穩,接著,快速往柳殊的衣襟裡塞了個紙條,面上低垂著腦袋,退開了幾步,微微行了一禮,又退至邊緣處。
柳殊一愣,下意識去望門口。
松蘿端著藥盞,正小心地跨過門檻往裡間走。
即使隔了好些距離,那股濃黑的藥味卻似乎能夠輕易嗅聞到。
柳殊不由得飛快往胸口處去探,那裡,紙條的觸感頗為清晰。